“哪里,岂敢同刘老板相比。”狄聪与他握手。
刘仲强笑道:“同学一场,不用这么寒碜我吧?”
众人入座,接下来如以往一样,谈笑风生,恍筹交错,刘仲强虽是有钱人,但倒没有盛气凌人,非常低调谦虚,狄聪感觉今天应该会这么平稳过去,没什么要显摆的地方,再说显摆他也实在显摆不起了。
酒饭过后,众人提议打牌,狄聪和刘仲强自然被安排到一桌,同桌的还有两个另外混得比较好的同学,说是说只是同学间消遣娱乐,其实打得也挺大的。狄聪这一年来也热衷于赌博,希望在赌桌上赢些钱回来。
“刘总,平时在外面一般打多少?”今天有大老板在场,有同学发问。
刘仲强笑笑:“我不怎么打牌的,打也就两三千的输赢吧。”
“不会吧,咱们平时有时输赢都上万块呢。”
“大家都是同学,随便玩玩就行了,不用太大。”
“那是,这样吧,今天刘总来定规矩好了。”
“你们定你们定,我第一次来,你们按老规矩好了。”
这时李健松向狄聪打了个眼色,狄聪知道这是提醒自己显摆一下,狄聪身上只带了五百块钱,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想到今天晚上要还的债务,他决定豪赌一把。
“这样吧,打小了有失刘总的身份,咱们玩金花,一百元起底,不设上限怎么样?”
这个提议众人都支持,不设上限你想下多少就多少,既不会让钱少的人丢脸,想多下的人也可以多下。
刘仲强耸耸肩:“好吧,悉听尊便。”
牌局开始了,狄聪发现今天手气还真不错,一开局让他连赢几把,不一会就进帐两三千,他冒出个希望,莫非奇迹出现了,今天能让自己赢笔钱回去?
而刘仲强手气就差得很,几乎是三家吃他一家,不一会就输了近万块。
“手气挺背的。”这让他有点恼火,倒不是他在乎这点钱,而是一把不赢让他很憋气。
但好运一直没来,一小时后,他输到了近三万,而狄聪是最大赢家,面前堆了一万多块钱,这让他欣喜,如果再这么赢下去,自己说不定能还清今天的债务,在高利贷那儿,他利滚利有五万欠债。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刘仲强看看时间,对狄聪道:“聪哥,反正也不早了,这样吧,咱们蒙一把大的怎么样?”
“多大?”
刘仲强从身后背包掏出三万块,“就这么多吧,一把定输赢,赢了请吃宵夜。”
狄聪看看台面上自己的钱,这时他差不多有一万五千多,心脏不禁狂跳起来,如果能赢这一把,高利贷的债就差不多还清了,可万一输了呢?台面上的钱还不够还帐,赌还是不赌?这时他像哈姆雷特遇到生存与死亡的问题一般为难。
“怕什么,聪哥今天手气这么好,肯定赢。”旁边有人鼓劲。
“就是,聪哥,可别给咱老家的同学丢脸啊。”
别的不提也罢了,一提丢脸狄聪热血就涌上脑子,自己背这么多债不就是为了面子吗?反正这一万多块还债也还不清,不如搏一搏吧。
“好。”他故作轻松,“不过我身上可没这么多钱。”
“没关系,大家同学,你聪哥是什么人?还怕你不还这点小钱?”刘仲强笑了笑。
“我赌了!”狄聪把钱推过去。
台面开始派牌,钱已经放上去了,狄聪拿起牌吹口气,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最后一把牌上,一张张像撕开自己血肉一样地扳开,当看清上面的花色,他露出狂喜,居然是同花,这可是很大的牌了。
“我是同花!”他露出胜利者的喜悦。
刘仲强看看自己的牌,先是沮丧地摇摇头,这个表情让狄聪更加信心十足。“聪哥今天手气真不错,不过没坚持到最后。”刘仲强把牌一掀,所有人一片哗然,居然是三条。
狄聪差点瘫下去,面色沙一下白了,旁边的人不胜唏嘘,刘仲强得意把钱收过来,“走吧,大伙去吃宵夜。”他又看了一眼狄聪,狄聪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硬着头皮道:“我改天就把钱给你。”
“不着急,钱的事以后再说。不过聪哥,我过两天就得走了,也别太久。”
狄聪点点头,这时他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在想刘仲强会不会作弊。但接下来是吃宵夜刘仲强叫了最好的红酒,三万块几乎花光了,他没必要作弊,自己是输了,运气不好。
后来自己怎么离开的,他也不太清楚,他只是使劲喝酒,想忘记这些倒霉的事情。可他越心烦酒量越好,心烦的事怎么也忘不掉。
好在他还有一个忘记烦恼的办法,就是林诺雨。
林诺雨就是他的女朋友,严格地说起来,她才是狄聪开销最大的对象,名牌包名牌衣服这些就不说了,一个月光是开房费都不下五千,不久她还希望有台车,狄聪送她去了驾校,用分期付款的方式帮她买了台十多万的新车,现在都在还帐。
狄聪很爱她,正因为爱,她也是狄聪心头最大的痛。因为林诺雨不仅是个尤物,还是个交际花。
任何人看到林诺雨都会赞一声漂亮,她长相出众身材婀娜,精于修饰打扮入时,狄聪花了无数代价把她追到手,也成了自己面子工程最大的一项成就,不管在哪把她带出来,她都能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没人不羡慕他。
可狄聪自己知道她给过自己多少创伤。
交际花这个概念比较模糊,她们不是为了钱去勾引男人,交际花天生喜欢当万人迷,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更重要的是,她们喜欢酒,而酒是最能乱性的东西。
所以,林诺雨最喜欢的就是周旋于男人之间,看男人惊艳于她的目光,她会同每一个男人都玩暧昧的感情游戏,而且在喝多了酒之后她也不介意同别的男人上床,她最喜欢就是男人们牵挂她,关注她,爱她。当她在男人们中间虚荣心得到足够的满足,就会像发情的动物一样猎取目标。所以她最不喜欢狄聪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当别人问她有男朋友没有,她永远都说没有。
找个这样的女朋友后果就是经常打电话她不接,要么同别人玩得正嗨听不到,要么喝多了已经躺上了别人的床,要么干脆就是懒得理他。
狄聪至少知道三次她同别人发生过关系,上百次被她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气到爆炸的边缘,更有无数次想到和她分手。
可一直分不了。
她是漂亮的,风情万种,极度妩媚,身上永远有种媚惑人心的香味,她精通一切勾引男人的手段,每次当狄聪发火时她都能用款款柔情让他的怒火消弥得无影无踪,她会一边发誓再不同别的男人乱来一边宽衣解带,请求他“惩罚”她,一边倾诉着爱慕之语山盟海誓一边亲吻和抚摸他,她会哭泣、会撒娇、单独同他在一起时表现得千依百顺,让你完全相信她最爱的人只有你。
狄聪知道这都是伪装,只要她一离开自己身边她又会是老样子,可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因为爱她,因为他知自己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纵然心中有千般怒火但只要被她甜言蜜语、温香软玉地一抱,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钱,只要她开口肯定会有;她需要他时不管工作多重要都能放下;甚至狄聪相信如果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面子呢?一个男人的尊严呢?
男人就是这么贱的,不是没有好女孩喜欢狄聪,可他就愿意为这个交际花柔肠百结痴心不改,明知自己为她难过为她纠结时她同别人玩得正欢,明知就算同她分手她压根不会在意,可越是如此,他越离不开她。
他得承认,只要不记着她的坏,同她在一起自己是最开心的。既然今晚自己输得这么彻底,就去找她吧,让她帮自己忘记烦恼。
他来到了林诺雨的楼下,这不是她的家,而是他在酒店长期给她开的一个包间,她不喜欢干家务,所以只能住酒店,她喜欢这家酒店的服务。
可是楼下没见到她的车,狄聪打电话,电话关机了,他上楼,楼上没人。
“又去哪玩了?”失落涌上心头,狄聪一边不停地拨着电话一边在下楼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常常要拨几十甚至上百个电话才能联络到她,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又让人欲罢不能的女人。
这时,他无意中看到她的车,在一个角落里,他立即走近,当他听到车里的声音时,脑袋轰一声炸了。
“啊……啊……用力……”
她的声音,伴着一个男人粗重的鼻息声,尽管狄聪多次知道她与男人有关系,但还没抓到过现场,现在,她居然在自己给她买的车里同别人玩“车震”。
狄聪的牙咬出血来,他一拳向车窗打去,车窗破了,他手也破了,鲜血迸流,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指骨折断的声音。
车里的人吓慌了,当林诺雨看到他要杀人的表情,居然还在运动着,很明显,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贱人!”狄聪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出来,那男人吓傻了,抓起衣服就跑,狄聪要追,但醉酒的林诺雨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即使这时,他还在关心她,怕她摔坏了,把她又抱回车里,当看到她胸前和肩头有那个男人的吻痕和口水,他感觉心脏像瓷器一样碎成一片一片。她还在笑,还在叫:“要再来一杯吗……”
天亮了,林诺雨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宾馆的房里,狄聪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手背上的伤口已结成了血痂。
她终于想起来昨天的事,结结巴巴地道:“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狄聪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这不是你的第一次,也不会是你的最后一次,是我太傻。”他站起来要离开。
“别……”她拉住他,“我再也不敢了,昨天我喝醉了,不是我自愿的。”
“是的,每次都不是你自愿的,你只是贪玩,你喜欢给别人机会,让这种事一次又一次地发生……”他的声音像垂死者痛苦地呻吟:“分手吧,我们结束了。”
“不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只是……只是……求你,别离开我。”她故伎重施,像蛇一样试图缠住他。
他推开了她:“我为你付出多少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看着他的眼神,她终于知道这一切无可挽回,她眼神变冷了,变得像一匹凶悍的母狼,“你付出了多少?你自己算算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外面愿意为我付钱的人多的是,比你有钱的人多的是,可我就是跟着你,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说同我睡一夜就付一万的?这些年我陪你多少晚了?你付得起吗?我又图你什么了?”
“你图我好欺负,图我对你逆来顺受。”狄聪声音是平静的,似乎没有丝毫怒火,“图我总能忍受你,图我就算将来被你甩了你也不必心疼,因为我没什么更多能付给你的了。”
她沉默着,狄聪的每一个字都说中了她自以为他不知道的内心隐密,是的,在她眼里,狄聪只是一个“备胎”,她从没想过真正跟他一辈子,也许她为狄聪的好感动过,但只要外面多一点诱惑,这点感动立马会无影无踪。
狄聪用凝固的眼神望了她一眼,离开了房间,当他刚刚关闭房门,就听到里面她的手机响了,她正在接听:“喂……哦,王总啊……我没事……今晚银都夜总会吗……好的好的,你的面子一定要给了……格格……没关系……好,记得来接我啊……”
狄聪进了电梯,身体在电梯一角慢慢地滑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酒店的,他脑中的自己人生像电影一样回放着,债台高垒、情人背叛、自己也一事无成……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河边,他泛起一个念头:死!
“我这么失败的人活着干什么?一了百了吧!”他一只脚跨出了栏杆。
突然他被一只手拉住了,他扭头一看,居然是刘仲强。
“聪哥,用不着这么想不开吧。”刘仲强声音平静,似乎并不为他想自杀而惊讶。
“你……”
刘仲强微微一笑:“实话同你说吧,你欠高利贷的债主我认识的,从他那儿我了解到你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并没有你表面看起来这么好,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要走到这一步。”
狄聪感觉心中脆弱的面子工程终于崩溃了,他蹲了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脸失声痛哭。“你让我死了算了吧,我活着一点用也没有。”
“你知道吗?我有过和你同样的经历。”刘仲强在他旁边蹲下来,长叹一声:“人生三碗面:人面、情面、场面,都是最难吃的。也是为了面子,我欠的债比你多得多,我也像你一样绝望过,就在那时,有人给了我一个翻盘的机会。”
狄聪向他望去。
刘仲强递过去一张名片:“我想你现在用得着这个机会。”
狄聪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三个黑色的字:“少数派”,和一个电话号码。背景是一个蓝色的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