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泓与叶疏影带着四十多个难民向东南行了三四里,这时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出现了与那名男孩一样的症状,忽然浑身抽搐,精神有些恍惚,接着栽倒在地,嘴角流出些黄水。
难民们有些慌乱,如果疫病不能控制住,他们很可能会在几天之内死去,这也是为什么丰云城的官民们宁愿逼死他们也不让他们进县城治病的原因。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沈玉泓——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娇小柔弱的姑娘真的能治好他们的瘟病吗?
沈玉泓快步赶到那名汉子身边,给他诊脉,查看他眼睑、口腔、颈部等处。这名男子的情况比那个男孩严重,两寸脉微弱,关脉虚中有涩,两尺脉沉细若无,颈部及锁骨附近出现了红斑、肿块,而且双脚水肿过踝,向膝盖蔓延,等水肿漫过膝盖就回天乏力了。
沈玉泓诊察完毕,向立在一旁的叶疏影走去。叶疏影神色凝重,从丰云城百姓的态度可以猜到这瘟疫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一旦控制不住肆虐流行开来,便会出现“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的惨状,死上几千上万人都是有可能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要阻止沈玉泓接触这些患者的,最后却让这些患者跟着沈玉泓走。这时也只能关切地问道:“你可有把握?”
沈玉泓说道:“我尽力而为。我知道这些人很危险,可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叶大哥,你……”
叶疏影说道:“既然你决定要救他们,就放手去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玉泓说道:“但你与人在湖州有十日之约。”
叶疏影说道:“若你不能与我同去,那十日之约便没有意义了,何况我也未答应过任何人一定去赴约。我留下来与你一同帮助他们。”
沈玉泓说道:“你不怕他们,不怕瘟疫吗?”
叶疏影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沈玉泓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以前也没遇到过瘟疫,没接触过这种病人呢?”
叶疏影道:“我相信你,无论如何我都陪在你身旁。”
沈玉泓只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需要你去买些药材回来,佩兰,藿香,苍术,厚朴……这些药,每样都要两斤,还有黄芪,泽泻,猪苓……”
叶疏影一一记下,沈玉泓便将杨铭临走前给她的一百多两银子全部取出,交给叶疏影,说道:“我只剩这些钱了,你先拿去用着,多买些口粮……”
叶疏影正要推辞,沈玉泓却说道:“这些人的病不是三五日就能治好的,买药加上卖粮,这些钱还未必够呢,若是不够,再想别的办法。”叶疏影想到自己身上的银子也不多了,只好接下,说道:“好,我这就去。”说完便赶回县城去了。
沈玉泓回头看一眼那些难民,一个个身无长物,饥肠辘辘的模样,心中怜悯。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走到那昏倒的男子身旁,取出三枚银针,扎入男子人中、中脘、关元三处大穴,捻了捻针。片刻,那男子悠悠醒来,沈玉泓示意他别动,继续捻了会儿,才拔出针来,让男子静静地躺在路旁休息。
沈玉泓见其他难民也纷纷坐下休息,她便挨个地询问他们身上都有哪些不适,并给每人都把了脉。对这四十多个人的身体情况都有所了解后,沈玉泓将他们粗略地分为三组,一组是未感染瘟疫的或者虽然感染身体却还没出现什么异常的,这一组总共十一人,比较安全。第二组二十六人,是已经出现症状,但是不严重,治疗起来并不太棘手的病人。第三组九人,疫毒已经侵入脏腑,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必须和其他的人隔绝,而且治疗时也要十分谨慎,稍有耽搁或差错,便难以回春,那个孩子和刚刚昏倒的男子都在这一组。
沈玉泓分完组,叶疏影也牵着两匹马带着药材和一些烧饼、包子回来了。
沈玉泓接过烧饼和包子,分给那些难民。难民们接过粮食,千恩万谢,随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叶疏影看着这些难民对沈玉泓的感激,心中也一阵快活,精神一振,走到沈玉泓身边,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将药材交给她,说道:“沈姑娘,这些药材你打算怎么用?”
沈玉泓心情有些复杂,对治好这些难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她表情凝重,思索片刻,说道:“我们需要找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安顿下来,我才好给大家治病。叶大哥,我还需要你往县城跑一趟,还有一些药需要买,而且我需要两口大锅,和一些布匹,还有……”
叶疏影等她将需要的物品说完,说道:“没问题。”
沈玉泓又说出了十几个药名,说了每种药材所需的分量,叶疏影记下后翻身上马便往县城奔去。
沈玉泓冲他大声说道:“我会带着大家沿着这条道路往南走,直到找到水源,若遇到岔路,我会给你留下记号。”
看着叶疏影的身影消失,沈玉泓便带着众人又走了三四里路,到了一处叫做大涧沟的地方,不仅有一条小河经过,还有八九间被人遗弃的破屋子。沈玉泓喜出望外,让众人到屋里收拾收拾,整理出来勉强可以安身,便给他们分配了屋子。
叶疏影将药材、布匹等物品带过来以后,沈玉泓便迫不及待地在第一组难民的帮助下支起两口大锅,取水将一批草药熬出药汤。幸好那些废弃的屋子里还遗留了一些破旧的木盆木桶,有几个勉强可用,这样打水的问题也解决了。
叶疏影到附近找到一片竹林,砍下些竹子,削出几十个竹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