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谦年少时不拘小节,以文才出众得名,更精通天文、图谶,与燕凤是志趣相投的至交好友,还一同受命教导世子拓拔寔。但不同于燕凤的被迫出仕,当时已经沦为寒门的许谦一家,是为躲避战祸主动归附的代国,因此被拓跋什翼犍当作典型来嘉奖,入仕代国之初就担任郎中令,还兼掌记室。
不过也因为拓跋什翼犍的优擢,使得身为汉臣的许谦遭到国中鲜卑贵族嫉恨,使人告发其盗绢二疋,意思就是他贪污了两匹丝帛。拓跋什翼犍一听就明白是各部酋长不满他信重汉臣,因而迁怒并构陷于许谦,但他出于维护统治却不能轻易惩处使这些部大离心。拓跋什翼犍只好将此事留中不发,通过燕凤向许谦传话,表示清楚他的冤屈,但无法为其恢复清白,感到惭愧并请求谅解。时人极重名望,尤其是汉地仕人,但许谦却对拓跋什翼犍的做法表示了理解,没有为此生出隔阂,反而感激这份信任,君臣融洽更胜往昔。
拓跋什翼犍遇弑后,刘库仁接受前秦任命,代国名义上被兼并,但就像前燕灭亡后的关东六州一样,各地官员、酋帅并没有大变动,只要上表降附就能留任。
刘库仁纵使是代国王族近亲,但此前也不过是南部治下实力较强的部大之一,甚至独孤部都可以说是拓跋什翼犍一手扶植起来的,不管是阻断白部与铁弗部的联系,还是限制拓跋寔君的势力,都因此使独孤部上下深深打上老代王的烙印。
许谦作为老代王最为信重的汉臣谋士之一,在国中大乱后携家人避居到独孤部,自然得到正陷入困境的刘库仁笼络,在听其讲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尊王攘夷两个典故后,当即以师礼拜请许谦为之谋划,毕竟当初也曾随燕、许二人学习过一段时间,自觉有些许情分。
可在许谦心中,则是感念拓跋什翼犍、拓拔寔父子,全力配合燕凤,暗为拓跋珪谋国。
而刘库仁在任命南、北部大人时,也觉得长孙氏与叔孙氏都是拓拔氏支族,更深受老代王恩遇,所以并未全然听取许谦建议,转而选择了具备名分却年少幼弱的长孙嵩、叔孙建。
这就是消息延迟、不对等的缘故了,身在长安的燕凤先一步知道了苻坚的联姻打算,知道他这边难以阻挠,在献上分置两部的安边之策时,得其书信告知的许谦一点就透开始配合,一边让刘库仁为稳固地位而庇护年幼的拓跋珪,一边利用刘库仁的私心从盛乐一侧破坏可能的联姻。
一旦苻坚以宗女联姻刘库仁,有前秦作为独孤部后盾,拓跋珪即便能安稳成年,代国这一摊子以后也没他啥事了。
但这存在一个前提,那就是刘库仁在代国内部的威望不足以统合各部,这才值得苻氏与之联姻,以前秦的外部支持作为其助力。可经过采纳许谦的策略,刘库仁一扫之前战败的颓势,大有重新黏合代国各部的势头,这就让苻坚迟疑了。
而趁着苻坚的犹豫,燕凤上表请求归代,一方面表示心念故主恩义,要回去祭奠老代王、教导年幼的拓跋珪汉学。另一方面,则感谢前秦对代国拓跋氏的保全,表示自己更熟悉代北的人员、事务,也明白前秦的底线,可以将苻坚的要求传达给刘库仁,并对其进行督导。
苻坚对代国处置的忧虑,燕凤全都说到了点上,这还怎么好拒绝,心怀旧主更令人赞赏,于是就准许他返回,还让其顺带传达封赏诏命,来坚定刘库仁抵御刘卫辰的信念,但原本提到的联姻一事却暂时未提。
燕凤作为将代国分置两部之议的提出者,从中得了天大好处的刘库仁在其返回盛乐时以重礼相迎,得知秦王苻坚诏命内容后,迫不及待的邀约燕、许二人于私室细谈。
“君侯,可知前事之失否?”
许谦主动引起话头,同时也为燕凤讲述其出使期间,所发生一应事宜的概略。
刘库仁此前率代国余众归附前秦,受封为凌江将军、关内侯,勉强能被称作君侯,此次燕凤带回的诏命中,虽被升授广武将军,却只是杂号将军,获赐旌旗、鼓鼙、伞盖这些诸侯仪仗,意味着他统合各部的举动得到前秦承认,却又没有正式的加衔。
作为不喜读书的差生,得到来自昔日师长的尊重让刘库仁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所以虽急于询问有关苻坚诏命的详细分析,但受过一些汉学教育的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到奉茶结束,只是心中所想都挂在了脸上,被看了个分明。
“未从先生之策,吾深悔矣!还望二公大度,不吝襄助。”
人都是相互尊重,听到许谦的敬称后,刘库仁也就放下了身段,主动承认过失并请教。
而经燕、许二人分说,刘库仁得知前秦一方竟有意联姻,只是忌惮自己势大难制而打消,心中更添了几分懊恼。
于是许谦趁机建议,自请为使以入贡为名,前往长安为刘库仁游说以达成联姻,实际上却是观望统一北方后的前秦国势,也酌情为拓跋珪聘娶苻氏女,作为其成年后在刘库仁手下自保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