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今晚会来的。
一定会来。
他们母子筹划了一场阴谋,借着打猎支开了犏牛,再支开了两个闺女。
不管牦牛怎么对犏牛撒谎,犏牛一定会听他的。
乔荞攥着手指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再捶打着自己的头胪,她知道自己逃不开牦牛的手掌,而为了怀上孩子、怀上一个健康的、正常的孩子——不遗传犏牛的痴傻,她须得迎合牦牛的侵犯。
她已说服了自己,道理何其简单,要想在牛窝堡子活下去,要想获得更多的自由,她一定怀上孩子,并且生下他,抚养他。
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而真正要面对这些时,她竟然觉得自己可耻至极。
她已没有羞耻可言,羞耻是属于那些活着的人的,而她是活在地狱中的鬼,为了重新做人,她得有一个孩子。
整个中午到下午,乔荞都在恍惚中度过。
她试着不去指责自己,试着原谅自己,试着鼓足勇气,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她泅于浑浊的水中,已无力游动,溺亡和活着,她只有一种选择,必须抓住牦牛,供他蹂躏,任他播种!
山野里的天说黑就黑,吃完饭刷完锅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儿。
堂屋里亮着油灯,牛氏敲打着烟锅,她有意无意地咳嗽几声,警示着乔荞,最后吹灭了灯。
夜风如刀,抽打着乔荞的脸,抽打着她的脊背。
她一步一步走进了西厢房,摸着黑漱了漱口,再摸着黑擦了一把脸。
然后,她躺在了炕上。
她静听着屋外的响动,她原本要闩上屋门的,想了想觉得多此一举,一个对她打着主意的男人,闩上门又有何用?
凭着牦牛的力气,他开不了门还开不了窗吗?
她闭上眼又睁开,北风的声音如同箫在哀鸣,她的心在安静中绝望,又在绝望中等待杀戮。
她听到院外传来几声猫头鹰古怪的叫声。
紧接着堂屋的门开了。
然后她听到开锁的声音,木栅栏的院门打开又锁上,牛氏和牦牛低声说了几句。
她听到有脚步声一步一步向西厢房逼近,她两只手抱在了胸前,须臾又松开。
她听到门响的声音,再听到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她听到自己的心狂跳如鼓,而她觉得自己分明已经死了——她的肉体已经腐烂,横呈在荒原上,横呈在雪野里,任一只巨大的兀鹫撕裂,吞噬.......吞噬,又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