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自己稀疏的影子,有了践踏自己的冲动,多少年来为着活下去,她任人践踏过的身子已破败不堪,村里的、村外的、镇上的、城里的......男人如狼,从没有怜惜过她的存在,而她在蹂躏和践踏里倔犟地活下来,仿若石壁上的一朵花,开得如此昌盛,如此惊艳,她以为自己会随时凋落,随时衰败,却没想到自己却有如此顽强的生命。
罗椿春举起了左手,夜色之下,她看到那道伤疤已痊愈,痊愈的过程速度惊人,让她想起川南老家的土地,犁开撒上种子,一场雨过后便会长出新芽。
她往前走,在敞开的大铁门口举头望月,久久,目光落了下来,兴海煤矿野兽一样的脊梁在夜色里有着坚硬和粗犷的线条,让她觉得这山梁也象夜里的男人,胸口一下子压上了一块石头,让她觉得呼吸吃力沉闷。
大门敞开着,熟悉的山路盘旋如蟒,一直通到山下的镇子,镇子上停满了拉煤来的卡车,天南海北的男人来来去去,罗棒春想过逃离,想过远去,甚至幻想着有一个开卡车的、拉煤的男人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而她知道这仅仅是幻想,是自己心存最后的幻想和希望。
天地之大,她无处可去,她将自己贱卖给了姚麻子,她不知道这笔钱能不能供弟弟在首都读完大学。
一切,还是未知。
而她已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肮脏的、污秽的、挣扎在一个死水潭里的人生,永无天日的承受姚麻子的折磨和凌辱。
罗棒春听到了路上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夹着乱糟糟的脚步和笑声,在夜里有着不真实的虚幻。
她知道那是寻欢而归的矿工,在镇上花了钱买了醉,然后满意而归。
“梅梅理发店”的老板娘白天理发,晚上操持着别的生意,镇上这样的理发店有好几家,生意好得惊人,发展到后来镇上来了许多的女人,分散在饭馆和旅社,打扮妖冶,浪笑声弥漫在镇子的各个角落。
罗椿春知道自己和她们没有什么区别。
一定要说有所不同,不过是她们面向了众多的男人,而她只是面向了姚麻子一人。
她闪进了房中,关上门没有拉灯,听着外面的男人在大门口响亮地撒尿,吐痰的声音让她胃里涌上来恶心,咬着嘴唇她从桌上摸出一支烟轻轻点燃,吸一口,肺里便有了丝丝快意,院子里的男人有三四个,边系裤带边小声议论:“姚老板可真有福气,夜夜抱着一只香蚕睡觉——白白嫩嫩的蚕呢!”
另几个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荤话坏得流脓。
罗椿春笑了一下,黑暗里静静吸着烟,在烟雾的上升着听着床上姚麻子的鼾声和磨牙声,突然眼前跳出了一个人的面目。
“没想到,同达煤矿的少东家如此年轻,除了年轻,还生得如此标致!”
她想起了今晚的黄昏。
黄昏中的理发店,镜中那个唇红齿白的男子,她识得他的,远远地看到过好几次。
而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惊艳和美貌,她也只剩下了美貌的皮囊。
她叹息了一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膀子,被野狗咬过的身子疼痛已麻木,在麻木的疼痛里罗椿春上了床,她卷缩着身子睡在了姚麻子身旁,和狗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也成了狗的样子,为了讨好另一条狗,她必须安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