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落纷纷,若看过去皆是白茫茫一片,落雪的天气反而令人觉得寂静无声。
叶弘一时间心中很是复杂,看向陆问薇的眼神也是难以言状的纠结之感。原本以为陆家无子,故而陆启之一病倒,无奈之下便只能将家业托于陆问薇之手,毕竟子侄跟自己隔了一层血脉,若是将家业交出去难免心头不安。想到这,叶弘对陆启之还有几分同情,约莫都是一样大的年纪,他家四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当然质量上暂且不提。可反观陆家竟是连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好歹也要过继来一个才是。否则便如同今日,万一出了些什么事情,家中内外事宜都交给一个妇人,就太过胡闹了。
本来叶弘以为既然眼下陆家能说话的是陆问薇,那事情更是简单了。陆问薇是他家的长儿媳,那就是他的晚辈,这样一来,请求就不该说是请求,可以直接改成吩咐了。当叶弘理所当然的吩咐了陆问薇筹备一批上等药材后,却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这让他第一次正视自己这并不怎么受待见的儿媳。
陆问薇手中捧着茶盏,轻盖茶碗,垂眸抿上一口,屋中的炭火烧的足足的,她微微向椅背上靠了靠,她有足够的耐心,等着面前的老狐狸松口。
既然是老狐狸,那就不会不明白眼下陆问薇的态度。叶弘头上不知何时沁出细汗来,忽然发现面前陆家这年轻的当家人竟是这般棘手。每当他想提出由陆家来筹备一批上等药材之时,陆问薇总能轻描淡写的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给岔开了话题。若叶弘急了说话略重一些,陆问薇自会一脸茫然,只当做无知妇人般卖个糊涂。这软硬不吃,装傻充愣的态度让叶弘有火气也发不出来,干着急也没用。
一番磨搓下来,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午时。陆问薇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公爹来了多时了,问薇这就使人备下午饭。只是恕问薇先失陪了,实是夫君中午要用药,问薇要过去照顾。”说着便略施一礼,转而要走。
叶弘眉头紧锁,沉声开口道:“榆儿既是病的这般厉害,应回去养病才是,你也留下这般久了,都早些回家去才好。回去吧,家中大小事宜也不能少了人操持。”
陆问薇脚步略一顿,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叶弘,开口道:“家中还有婆婆在,又怎么会少了人操持。况且夫君眼下总是昏睡沉沉,这两日落了雪,外面太寒,着实不易颠簸。”
叶弘放缓了语气耐心道:“你婆婆她向来有些粗心大意,眼下又是一上了年纪,头脑越发不清楚起来,丢三落四都为常事。我平日里公务繁忙,哪里管的上这么多来,家中事务又多,若非你回去又怎么能将叶家上下打理好,你说是不是?”
陆问薇不动声色,依旧诚恳道:“问薇惶恐,只怕自己做的不好……”
叶弘做出一脸慈祥之色:“你是陆家的嫡女,这两年来陆家内宅不都是尽由你来打理的,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叶家既为皇商,家中用度库房自然繁多,还有庄子铺面一切进项,虽有管事打点,但总要有人做主将这一切都掌管好。你若是迟迟不回家,到时候家中杂乱一片,如何是好?”
陆问薇虽然对掌管叶家中馈不感兴趣,但那些库房却是她的目的所在。见叶弘松了口,便转而再次道:“可这些不都是由婆婆她……”
叶弘打断她道:“她也该享享清福了,这些你无需多心,若是你放心不下,亦可立下字句为证。”
陆问薇的确是信不过叶弘,既然他这般说了,她只做优柔寡断的模样,半推半就。叶弘也是急了,当即真的立下了字句为证,陆问薇羞红了脸,直道不可不可,叶弘却是不由分说将字据塞入了她手中。
陆问薇便只得道:“公爹厚望,问薇自会为家中尽一份绵薄之力,以求无愧于您今日之举。”
叶弘把叶家交给陆问薇操持,才不是想着她能尽多少力,左右只要不把后宅给烧起来就行,他眼下急的是那批药材。这好处也给了,在谈药材,总该会顺利些才是。果然当叶弘再次说起此事的时候,陆问薇也不再跟他装傻充愣了。
陆问薇颔首点头道:“关于这药材之事,我虽然不懂,但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
叶弘见陆问薇说出这话来,随即松了口气道:“说的是啊,此时原本该同你父亲商量才是,可眼下亲家病着,便由你来应承了。咱们既是一家人,你也该明白才是。我总归有老的一日,到时候叶家还不是由榆儿和你操持,眼下遇到这种情况,何有不上心之理。”
陆问薇深以为然道:“公爹说的是,父亲眼下虽然卧病在床,但陆家名声仍在,上京众多药商与父亲交情匪浅,若是要筹备一批上等药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叶弘等的就是这句话,掌心拍击大腿道:“说的是,如今只剩下不足四日,还应当快些着手筹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