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易民起初还觉得褚琪炎的这一举动太过冲动了,这会儿听了李林的解释,就只剩下功败垂成的遗憾。
他的手掌用力的按在桌子上,神色在瞬间就变了几变。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重新抬头看向了床上的褚琪炎,淡声道:“琪炎怎么会这样?”
“世子他——”李林道,看着褚琪炎的这个状况,却是真的忧心忡忡,顿了一下,才咬牙说道:“世子他其实是在昨夜的行动中不慎受伤了,可能是受了身上伤口的影响,再加上赶路着凉了,所以才发起了高热。”
褚易民看着床上沉沉昏睡的儿子,神色这才逐渐转变为忧虑。
他的这个儿子,运筹帷幄,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虽然眼前还没什么事,可是看着褚琪炎这个样子,他的心里还是难免慌乱,隐隐的就觉得心里不甚安定。
“没叫大夫过来看吗?大夫怎么说?”褚易民道,起身走到褚琪炎的床前,俯视下去。
“世子不让声张,只叫寺里的和尚给煎了退烧药。”李林道,不管怎么说,褚易民的出现都不是褚琪炎计划中的。
心里想了想,他就咬牙对褚易民道:“王爷,昨夜的那件事,其实太子和浔阳公主那兄妹两个都知道是世子所为了。”
“什么?”褚易民勃然变色,顷刻间就险些暴跳如雷,下意识的连气都不敢喘了。
褚琪炎暴露了,这就是弑君谋逆的大罪,说是要马上将他们南河王府吵架灭族也不为过。
褚易民惊惧过度,完全的面无人色,眼神凌乱的四下里乱飘,而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落点。
他六神无主,李林也不等他反问,就主动说道:“眼下世子昏迷,他们那边迟迟不曾发难,属下的心里也十分困惑,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他们都一定会追究的。眼下——为了以防万一,属下私以为——王爷是不是还是先反悔京城王府的好?”
李林说着一顿,满是忧虑的又再看了褚琪炎一眼,道:“昨夜他们既然没有立刻就发难,派兵围困王府,那就应该是没准备直接对王府方面下手,为免东窗事发之后一网成擒,属下觉得,王爷还是先行返回王府,是不是会稳妥一些?回头一旦世子这边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您人在京城,也能想办法周旋。”
说到底,他也只是不能叫褚易民这个突发状况留在这里。
自从褚琪炎说了褚琪枫会有后招,李林就开始草木皆兵了。
褚易民心中思绪烦乱,左右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道:“好吧!那本王就先回去,回头我遣个大夫过来,琪炎醒过来之后就马上叫他和本王联系。”
“是!王爷!”李林听他答应了,心里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褚易民又盯着床上的褚琪炎看了两眼,重重叹了口气,这才一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世子怎么样了?”等在外面的点翠听到脚步声,赶忙迎上去。
褚易民沉着脸,只道:“吩咐备车,准备下山回京!”
等在院子里的侍卫连忙领命去办。
点翠却是吃了一惊,匆匆回头又看了眼内室的房门,面色忧虑。
褚易民来的快,走的更快,直接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他才刚走,之前被李林派出去的侍卫就匆匆折返。
“怎样?打听清楚了吗?”李林正色问道。
“是!”那侍卫拱手回道:“罗大小姐是前天就上的山,据说是年关将近,过来探望霍小姐,给她送衣物的,本来昨天是要走的,可是突然变天,就给耽搁了,给堵在了山上。”
“她上山两天了?”李林喃喃说道,脑中思绪飞转,计算着一切的来龙去脉。
从这侍卫的说辞来看,罗思禹会出现在这里就应该完全只是巧合了。
但是这个所谓巧合——
却是莫名的叫人心里不踏实。
“我知道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李林只能暂时放弃,重新抬头,对那侍卫吩咐道:“叫人盯着点儿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异常,马上回报。”
“是!”那侍卫应了,转身退下,李林就又回了屋子里去看护褚琪炎。
这边褚易民带着随从匆匆走了一遭,屁股还没坐热,就转身又要下山。
他的身份尊贵,是相国寺的主持亲自接待的,这会儿全寺上下的僧侣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又兴师动众的送他出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才刚出了寺门,迎面却见下山的路被整个人堵死,却是一排声势浩大的明黄仪仗蜿蜒而来。
那排场,比褚易民都不妨多让,一见就知道是皇家的哪位贵人。
眼下暮色已经落下,风雪已停,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照亮山间的道路,仿佛是带了五彩霞光一样,让这本来萧条冷清的山野间骤然添彩。
褚易民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李林跟他说过的事,心绪不宁。
众人被堵在这里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得那队仪仗上来。
领队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校尉,随行策马跟着的却是几个俏生生的丫头,好巧不巧的这几个人褚易民都有印象。
而能摆出这样阵仗的,整个西越国中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便是褚浔阳。
褚易民对她的来意不明,警觉之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后面的车辇停下来,青萝下马去开了车门,而先下来的那人——
却是延陵君。
随后跟着下车的才是一身盛装的褚浔阳。
“见过浔阳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方丈连忙带了众僧侣伏地跪迎。
“方丈大师免礼!”褚浔阳的仪容端庄,款步走过去。
延陵君却是含笑看着褚易民道:“之前我们出城的时候就听城门的守卫说是王爷也出城了,这么巧,王爷也是来的相国寺?”
褚易民因为不明两人的来意,就全力戒备,面无表情的越过他去,看向了褚浔阳道:“浔阳你怎么会来这里?”
“马上就到年关了,父皇忙于政事,哥哥那里又出了点意外,他们都不得空,便差遣我来给供奉在这里的列祖列宗的长明灯添点灯油。”褚浔阳道,眸子微微一转,面上笑容璀璨,顿了一顿,又道:“可是皇叔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来添香油的?”
“不是!”褚易民道,也知道她人都到了这里,再瞒着也于事无补,干脆直言道:“琪炎这几日要住在寺里给他母妃祈福,本王跟着过来看看。”
“哦!”褚浔阳淡淡的应了声。
“时候不早了,本王还要下山,就先行一步了。”褚易民道,说着就要错开她,往外走。
“山路上都积雪冻了冰,天色已经晚了,下山很危险的!”褚浔阳道,却是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拦下他来,“我明天也要下山,皇叔还是住一个晚上,明天一起走吧!”
李林刚好闻讯从寺里奔出来,见到这个场面,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褚易民被堵住了,果然他们是要在这里做文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