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皇后闻言,脸色就又更加难看几分的一挥手,“你也去吧,本宫累了!”
“是,那侄媳就先行告退了。”罗二夫人赶忙行礼退下。
带她走后罗皇后就冷着脸递给梁嬷嬷一个询问的眼神。
“娘娘,都查过了。”梁嬷嬷道,语气谨慎,“浔阳郡主昨儿个去国公府就只见过二夫人和三小姐,和大房那边没有来往,五少爷的事——八成是真的!”
“真是不成气候!”罗皇后一怒,又愤然的一派桌子。
如果能叫她拿到是大房的人和外人勾结构陷自家子嗣,那么她就有理由以德行有失为名请皇帝更换罗家的继承人了,偏偏还就是没有!
梁嬷嬷叹一口气,也是不无遗憾的垂下头去。
罗家的事就这么风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遗憾的除了罗家二房的人,还有全程参与这一局的郑嫣。
只是从头到尾没有在明面上扯出来,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这场官司一定,次日她就以还愿为名再次出城去了广莲寺。
广莲寺离着京城略嫌有些远,郑嫣这样娇滴滴的小姐出门又只能乘马车,所以当天一早出城也是直到傍晚时分才进了寺里。
广莲寺的地处稍微有些偏,但据说寺里的菩萨灵验,是以规模不大但香火却还是不错的。
郑家提前有家人过来安排了,郑嫣一到马上就有人先引着她去安排好的厢房斋戒沐浴,备着次日一早早起酬神。
郑嫣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待到引路的僧侣一走马上就带着贴身丫鬟出了院子,去了褚灵韵的住处。
褚浔阳是奉皇命到此带发修行的,但她毕竟是皇女,也没人会以佛门规矩限制她,只是唯恐有负面消息传回京城,她并不敢做的太过,只能老实在院子里呆着。
广莲寺的主持特意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一个院子,位置在寺院的紧边儿上,周围连着的院子也都常年空置,不叫人打扰她。
这里郑嫣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也无需别人直言,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准确的地方。
因为打了打发修行的旗号,褚灵韵这时穿的是一套宽大的僧服,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功夫,虽无明显的改变,但身上还是清减了不少,尤其是眼神,更是阴鸷。
“表姐!”郑嫣吩咐了丫头在外面守着,自己推门进来。
彼时褚灵韵正无所事事的坐在佛堂里发呆,闻言才不冷不热的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几天,你怎么又来了?”
郑嫣扁扁嘴,走过去捡了张椅子坐下,不悦道:“上回你交代给我的事,办砸了!”
褚灵韵垂眸盯着旁边看着的一本佛经,神色变也未变,像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只就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郑嫣把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说了,最后便有些愤愤,“罗家的人真是废物,居然也不提前查清了那罗爽的底,弄的最后白忙活一场。”
“哼!”褚灵韵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事情哪有那么巧的,若不是有人暗中作祟,你以为事情能这么了结?”
“怎么会?”郑嫣猛地提了口气,走过去弯身坐在旁边的蒲团上握了她的手,急切道;“就算罗家的人能栽赃,可是京兆府尹才刚上任,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买通的?”
“如果是有人在罗爽的尸首上做了手脚呢?”褚灵韵弯了弯唇角,反问道。
因为皇帝的手段强悍,他既然下了禁令,五食散这种东西在京城之地就基本绝迹了,罗爽就是想要也未必有渠道弄到手,想也不用想——
必定又是出自那人之手!
为了褚浔阳那贱丫头,他当真是什么都敢做的!
给她配置禁药,又在罗爽的尸体上做手脚,干扰仵作的判断!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越是这样亦正亦邪的做派就越像是魔咒一样的吸引她的目光。毕竟这么多年,循规蹈矩的大家公子她见的太多太多,生了一副仙人之姿行事却这样别具一格的却只有他一个,那一言一笑之间风流天成,每见他一次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情绪涌动沸腾。
难道他们不是最般配的一对儿么?
可偏偏——
自始至终他的眼里就只有褚浔阳一个。
他的好他的坏,他的温柔,他的冷酷,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所有的一切一似乎都在全程围着那个丫头转。
他对她不屑一顾,甚至于为了讨好那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出手!
凭什么!
越想心里就越是愤恨,褚灵韵的目光幽深而带了几分狠厉的狰狞,看的郑嫣心里一抖,弱声道:“表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褚灵韵回过神来,她的情绪转变极快,这一刻就让郑嫣觉得她之前看到的仿佛就只是错觉。
“失手了就失手了吧,横竖你也没什么损失。”褚灵韵笑道。
“可我就是不甘心。”郑嫣的神色一冷,愤怒道:“我又去求我父亲了,可他就是不肯松口接我母亲回来,祖母那里更是,我去了几次了,她都见也不肯见我。”
郑老夫人的脾气褚灵韵是知道的,只要是她认定的事,那就谁也改变不了,而郑铎又是出了名的孝顺,所以——
郑嫣想要接林氏回来的想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可是,她仍然撺掇郑嫣去做,因为只有让她被拒绝一次,她心里对东宫对褚浔阳的恨意就会更深一层,也只有这样,这个傻瓜一样的表妹才能更好的为她所用。
“这才过了多久,外祖母和舅舅他们也都是在气头上,你多哄哄他们,总有他们松口的时候。”褚灵韵笑道,柔声安抚,顿了一下又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大嫂呢?人还好吗?”
“她的腿废了!”郑嫣道,本来十分娇俏的面孔上也呈现几分狰狞的冷色,咬牙切齿道:“这样也是便宜她了,要不是她,我母亲又怎会受这样的连累,她倒是好了,有娘家撑腰,祖母还叫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养着她,哼!”
“其实——”褚灵韵的手指压在梵文的经书上,语气迟缓的慢慢道:“她和太子的父女关系也并不亲厚!”
郑嫣本就只是随便一听,片刻之后才反应火来,皱了眉头道:“表姐你的意思——”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褚灵韵笑笑,整理了一下身上宽大的袍子起身。
天色晚了,这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暗淡,她取了供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灯,然后才继续心平气和的开口道:“一个废人而已,没了也就没了,现在雷侧妃和皇长孙都没了,谁还会跟你计较?而且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么——谁能没个三灾五难的?”
“可万一让祖母知道了——”郑嫣紧抿着唇角,迟疑道。
她是恨死了褚月瑶,可留下褚月瑶却是郑老夫人的意思。
褚灵韵踱步回去,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含笑道:“傻妹妹,你这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一辈子住在娘家呢?”
郑嫣闻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便是面色一红,娇嗔着往旁边别过头去,没好气的小声道:“表姐还说呢,最近也就是姑姑回去走动的多了些,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头,说——说是——”
她说着,就是满面羞红的再说不下去。
褚琪炎的人品样貌样样拔尖儿,又是自己的表哥,彼此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了。
以前郑氏和家里的来往少,她也倒是还有自知之明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眼见着两家走动的多了起来,她和褚灵韵的关系又日益亲密了起来,再加上外面不知道谁起的头这么一传,郑嫣自然也就不免起了心思。
而且——
南河王府也没有人明确的站出来辟谣的。
褚灵韵的心里冷冷一笑,面上表情却是温柔,只就故意道:“说什么?”
“说——”郑嫣咬着嘴唇正要开口,抬头瞧见她的表情才是急的赶忙起身避了开去,跺着脚道:“表姐你又拿我取笑!”
“好了好了,就当我是玩笑好了。”褚灵韵也不说的太多,起身跟过去,正色道:“那件事既然不成也就算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来日方长,总有给你报仇的机会的!”
郑嫣想了想,就跟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说完又四下里看了眼这间屋子,有些同情的看向褚灵韵道:“表姐你在这里受委屈了,再忍忍,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的。”
“嗯!”褚灵韵含糊的应了一句。
郑嫣看着天色已晚,又说了两句话也就先离开了。
褚灵韵给足了面子亲自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泛起丝丝冷笑——
郑家想脚踩两只船?作为他们南河王府的姻亲却还想要兼顾着送东宫人情?这世上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
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褚灵韵转身,刚要关门,却赫然发现自己拉了一下那门板却是被什么给卡住了一样分毫未动。
下意识的回头,却是正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张云翼?”褚灵韵的声音不觉拔高,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以为这么躲开了就完了?”张云翼笑了笑,可那笑容却只流于表面,怎么看都叫人觉得阴森可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和你们张家没有关系了,你马上走,否则——”褚灵韵冷冷道,说着就又要用力合门。
张云翼却是挡在那里未动,一个箭步上前,手掐着她的脖子闯进了屋内。
他的力气绝对不小,褚灵韵被他掐的险些背过气去,瞬间就面色涨的通红。
这段时间之内张云翼看上去已经有些潦倒之态,虽然还是衣物整洁修饰一新,但人却是明显瘦下去了一圈,脸颊深陷,颧骨突出,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此时看着却像是快四十岁的市井无赖了。
褚灵韵对他本来就瞧不上,再见他如今这般模样更是反胃的很,几欲作呕。
“现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云翼道,眼睛赤红,死死的盯着她。
褚灵韵用力去掰他的手,却是完全无法撼动,只就死命的挣扎。
外面紫絮和紫维听了动静冲进来,从左右扑上来又抓又挠,“快放开我家郡主!”
如今的张云翼已经不是当初秉承文人气息的定北候世子了,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无,直接将两人甩开。
紫絮被推了个踉跄,紫维则是直接被掀翻在地,爬起来就一咬牙要往外面去喊人——
这里离着正殿是远,可褚灵韵来这里的时候郑氏是给她留了几名侍卫傍身的,只是褚灵韵平时嫌他们碍眼,不让他们在这院子里出没。
张家的事发生的时候紫维刚好不在,紫絮却什么都知道的,唯恐把事情闹大了,连忙奔过去将她拦下,慌忙摇头道:“别去,不能声张!”
说完就先扑过去关了房门。
张云翼见到他们主仆有所顾忌这才迟疑着松了手。
两个丫头扑过去扶住褚灵韵,褚灵韵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目光却是啐了毒一样死死的盯着张云翼。
“我们张家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设计的?我们全都是你的垫脚石是不是?”张云翼问的直接,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在头两天的夜里,他半夜回家在自家的后巷里被人打了一闷棍,然后塞了一封信到他的衣物里,那信上却是将他们张家那件事的始末详尽的叙述了一遍。
当然,是和他们经历之中完全不相符的版本。
这一切都是褚灵韵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从一嫁进张家开始就没安好心,最后为了摆脱张家,利用他,还害了他满门,害他的父亲被斩首,害他们张家的爵位被掳,这根本就是一招釜底抽薪——
灭了张家,只为了她一个人的自由身!
皇帝废了他们张家全都是为了替自己孙女遮丑,他们这一家根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最可恨——
他心里一直背负的愧疚也这是这女人做的障眼法。
他根本——
连她的边儿都没到过?
一种被人愚弄的耻辱感由心而发,张云翼愤然掏出怀里的信纸摔在了褚灵韵脸上,怒声道:“你说,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紫维弯身想要去捡那纸,却被褚灵韵冷冷的一脚踩住,直接用鞋底碾碎。
她冷冷的看着张云翼,半分惧色也无的勾了下嘴角道:“民不与官斗,你张家算个很么东西?当初都犹且不值一提,现在你还敢跑到本宫的面前来质问什么?”
张云翼咬着牙,额角青筋跳动不止,被她奚落的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脾气,只就怒声吼道:“我问你,这上面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你戏耍了我们张家?是你拖累了我们张家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褚灵韵冷嗤一声,坐回椅子上喝了口水润喉,看笑话一样的漠然看着他,眼尾一挑,斜睨了一眼旁边的紫絮道:“你若是觉得亏,这个丫头本宫送你做个补偿好了。”
这样一来,她便算是承认了。
张云翼失魂落魄的后退一步。
紫絮更是吓得脸色刷白,连忙跪了下去,哀求道:“郡主——”
“你闭嘴!”褚灵韵冷冷的横过去一眼,随后又再看向张云翼,语气闲适道:“这个丫头可是跟了本宫多年的,别人要我都未必舍得呢!”
她的神色高傲,一如当初。
相形之下,张云翼就更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一样。
“哈——”他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两声,突然再次扑了过去。
褚灵韵是自以为他现在坠入尘埃,肯定是没胆子和自己抗衡的,冷不防已经被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嗤的一声,张云翼的手臂一甩她就先是手上一亮,外面僧袍的袖子就被他拽下来一截。
张云翼笑的近乎狰狞,抬手就要继续去抓她的领口,愤愤道:“现在我们整个张家都败在你的手上了,你说还?一个丫头的分量怎么够?横竖这件事在被人眼里就已经存在了了,今天虽然是迟了点,也干脆就坐实好了。”
褚灵韵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的慌了,拼命的护着自己试图闪躲,一年尖声道:“你敢动我?你这是大不敬!张云翼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叫你横尸当场!”
“我怕什么?你有胆子倒是杀我灭口试试看!”张云翼却是无所畏惧,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也不顾两个丫头撕扯,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神色狠厉之余甚至是带了几分疯狂的。
褚灵韵哪里会把他看在眼里,忍无可忍当即就要喊人。
紧跟着却听他话锋一转,冷笑道:“你真当我身边无人可用吗?”
褚灵韵已经逼到嗓子眼的声音猛地刹住。
张云翼的眼底冒着蓝光,面上冷凝的笑容近乎扭曲,死死的卡着她的身子不肯退让,一边急切的去扯她的衣物,恶狠狠道,“今天就算是我死在这里,不出两个时辰,你我合谋谋害老二的事情就会传的尽人皆知。横竖我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过是要命一条,只是你安乐郡主通奸大伯又谋害亲夫的事情一旦被捅出来,你觉得你还能有命在?”
只是单纯的设计害死张云简,又没有被拿住手腕,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但是和自己的大伯有了苟且而谋害亲夫,这就非同小可的。
上一回她能逃过一劫全都是凭着运气,如果这事儿再被抖出来一次——
不用想也知道,皇帝势必会要她的命!
这张云翼也是发了狠,完全的不管不顾了,是定要拉着她来陪葬的。
两个丫头在旁边也是听的胆战心惊,一时止住动作不知道是改进还是该退。
褚灵韵心神不定,下一刻就觉得胸前一凉,几层衣物都被人扯了远远的甩开。
她慌忙抬臂抱住只着肚兜的身体,冷的打颤。
张云翼本来也只是为了泄愤,此时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眼底就窜上一抹炽烈的火光,抬手一拉就往旁边的椅子上压去。
褚灵韵下意思的挣扎,可是面对一个疯子,她终究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挣扎的再厉害,也始终是死咬着牙关不肯出声呼救。
两个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也只是逃也似的带上门出去守在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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