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二夫人皱眉,“我现在哪有心思——”
“那就让哥哥去好了!”罗予琯道,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罗二夫人和罗翔略有所察的互相对望一眼。
罗翔问道:“妹妹你的意思是——”
罗予琯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是还缺一个嫂子么?”
罗翔一愣,脑子里搜肠刮肚的想了想。
其实他对褚浔阳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这些年所有皇室女的风头都被褚灵韵一个人占了,再加上个皇家出身的女儿都金贵,一般勋贵人家的嫡长子都是不会考虑联姻的,娶了郡主还好,若是娶了公主,那么一辈子的仕途也就断了。
这会儿罗予琯一提,罗翔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才依稀记得那浔阳郡主的姿色确乎也是不差的。
这边罗翔自顾失神了一瞬,罗二夫人却是紧皱了眉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哥哥能娶了浔阳郡主的话,那就等于拉拢了整个东宫做后盾了。太子殿下宠她众人皆知,而且她在皇上那里也颇得眷顾,届时哥哥能拿到手里的筹码就又多了一重了。”罗予琯道,唇角翘起,颇带了几分得意。
罗翔的目光闪了闪,玩味的笑了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罗二夫人却是还有顾虑,道:“可是——皇后娘娘不喜欢她——”
“皇后娘娘忌讳的其实只是方侧妃,再怎么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亲母子,纵使不喜,难道还会真的跟自己的亲孙女儿过不去吗?”罗予琯道,却是不甚赞同,她起身走过去,握住罗二夫人的手,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母亲,经过这一次的事大房他们就更是把皇后娘娘给得罪的狠了,皇后娘娘的个性您还不了解?大房那些人一再的忤逆她,她就更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她现在的年纪大了,您多哄着她点儿,还愁她不替哥哥打算?”
罗皇后独断专行,本来就因为拿捏不住罗炜而恼火,这一次郑爽的事又是个契机,只怕彼此间的关系会更恶劣一些。
一方面有罗皇后的全面支持,另一方面如果真能拉拢到东宫做后盾的话——
罗二夫人自是心动不已,转而看向罗翔道:“你的意思呢?”
“我?”罗翔回过神来,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的拢着杯中浮茶,忧虑道:“浔阳郡主的性子怕是不容易拿捏的吧!”
“我看着她倒是孩子脾气更重些——”罗二夫人思忖说道,“了不得就哄着她来吧,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的才学样貌也都不差的。”
罗翔笑了笑,心里又仔细的权衡一遍也就一咬牙点了头,“好!那便试试吧!”
说实话,只就目前来讲他本身对褚浔阳的兴趣不大,不过既然有利可图,横竖不过一块垫脚石罢了,也无所谓了。
在这件事上,母子三人很快达成共识。
“好了,那我这就命人准备礼物,马上就去东宫!”罗二夫人一拍大腿站起来。
罗予琯上前一步将她拦下,道:“母亲,你人去了就好,暂时——还是别让他们瞧出心思来。”
“嗯?”罗二夫人心中狐疑,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省的节外生枝啊!”罗予琯道,微微一笑,“婚姻大事从来都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想要成全此事,回头求了皇后娘娘直接赐婚就是,其实也不需要去看东宫那些人的脸色的。”
她和褚浔阳的接触虽然不多,可是那个丫头刁钻狂妄却是不容小觑的,何况两人又有嫌隙,不用想就知道褚浔阳是一定不会答应嫁到自己家的。
罗二夫人反而迷惑了,“那你还要我去走动?”
罗翔的目光闪了闪,已经飞快的明白了罗予琯的打算,抖了抖袍子起身道:“妹妹的意思是——作势?”
“是!”罗予琯微微一笑,细看之下那眉目之间的神色却带了几分冷凝。
现在先频繁的来往一段时间,哪怕只是萍水之交,可是在外人知道什么?看在眼里的也是褚浔阳和他们罗家二房交好,届时等到时机成熟再请罗皇后赐婚,到时候就算褚浔阳想不答应——
有前面双方来往的把柄在,也就由不得她了。
跟那个死丫头过招,本来就不能走寻常路,一定要出其不意才行。
罗翔对这门婚事没多大用心,这样一来也是给他省事,自是乐见其成的。
罗二夫人心里飞快的计较了一番,也露出赞许的神色,笑道:“这主意是好!翔儿你也去准备一下,一会儿亲自送我去东宫吧。”
既然是做戏,那也要做全套,罗翔多出入东宫几次,回头真要等到事情抖开了,她们手上抓着的筹码也会更多一些。
“嗯!”罗翔点头。
母子两个片刻片刻也没耽搁的先行回去准备。
罗予琯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脸上表情却又寸寸演变的狰狞——
褚浔阳不是自认为捏住了她的把柄了吗?想威胁她?如果能叫哥哥把她娶进门,到时候大家通在一条船上,这些所谓的把柄也就一文不值了。
这样想着,她便是得意的冷冷笑了出来。
门房的下人来报罗国公府的二夫人而三公子到访时,着实是把青藤那几个丫鬟惊了一下,面面相觑。
褚浔阳抬眸看过去一眼,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请罗二夫人过来吧!”
罗翔是外男,肯定是不能进这后院的。
当然,她也没心思理会无关紧要的人。
“是,郡主!”
待到来人退下,青藤才撇撇嘴,警觉的皱着眉头道:“郡主,罗家才刚出了事,罗二夫人还有心思往咱们这里跑?奴婢怎么觉得这风向有点儿不对啊?”
桔红和浅绿也是互相对望一眼,神色忧虑。
“管她呢,随便她出什么招,本宫照单全收就是。”褚浔阳无所谓的呼出一口气,把花绷子往被子底下一塞,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来,找身衣服给我换了,待客的礼数不能废弃啊!”
连几个丫头都看出来了这罗家母子过来是另有目的,想来也是有趣,不过她倒是好奇那一家子人到底能变出什么样的花招来。
罗二夫人头次登东宫的门,心里还是很有几分忐忑的,跟着门房的下人目不斜视的往里走,直到见着褚浔阳,见到对方待她态度依旧亲和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褚浔阳和她其实没什么话题好说,再因为提前得了罗予琯的嘱咐,罗二夫人也不敢一次做的太过,所以寒暄了两句话也就起身告辞了,只留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下来,说是给褚浔阳的谢礼。
褚浔阳吩咐了青藤亲自送她出门。
待她走后随手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盒子看了眼,却是现下样式最为流行的一对儿翡翠簪花。
下面的盒子里也是布匹首饰,足见也是下了血本的。
“郡主,这罗家到底是要干什么?”桔红看着这些东西,终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随便他们!”褚浔阳撇撇嘴,又把盒子扔回去,随手一推,“拿去分给二姐姐和四妹妹吧,这些东西我用不着。”
自幼养成的习惯使然,她本就不喜欢身上带这些负累的玩意儿,自从延陵君送了那一对儿簪子之后,这段时间只要不是出席正式的场合,发间就只是那支小的血玉簪子再无其他。
桔红应了,和浅绿一起把东西捧了出去。
褚浔阳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院子勾了勾唇角——
罗二夫人到访正中下怀,虽然事情做的周到,她也担心有人借题发挥,是她和罗家大房的人里应外合替霍倾儿消了灾的,这会儿罗家二房主动送上门来给她做挡箭牌?她何乐不为?
罗二夫人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神清气爽,接了在前厅喝茶的罗翔一起,刚到大门口却迎着褚琪枫的车驾从巷子外面进来。
“见过郡王爷!”母子两个连忙侧身让路,行了礼。
褚琪枫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面上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的破绽,翻身下马之后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就径自进了门。
罗二夫人的脸上还挂着笑容,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要套近乎的,就这么被晾在了大门口,母子两个都忍不住的黑了脸,尤其是罗翔,整张脸几乎都青了。
青藤察言观色,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道:“听说最近楚州和北疆的战事都正吃紧,我家郡王爷事忙,二位慢走!”
“那是自然,郡王爷少年英才,又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罗二夫人笑道,那笑容之间怎么都能见出几分勉强,“有劳姑娘了,回头代我再谢过郡主的款待吧!”
“是!”青藤客客气气的应了,“奴婢一定代为转达。”
罗家母子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罗翔亲自扶着罗二夫人上了车,自己也翻身上马亲自护卫着马车离开。
青藤转身进了门。
罗翔回头看了眼东宫巍峨耸立的大门,眼底神色便是不觉的阴了阴。
这样的冷遇,真是叫人难以受用。
这样想来罗予琯的意见反而是对的,如果从明面上要和东宫交好,指不定要横生多少的枝节出来,还是现在这样最稳妥。
回头等大家拴在了一条绳上,这些人的态度也就应该会变了吧。
他本来对联姻东宫没多少热情,今天走了这一趟反而是定了心了,至于褚易安和褚琪枫目前是什么态度都无关紧要,日后只要彼此的利益链真的扣在了一起,就没有人能够不就范的。
罗翔定了定心,带队刚拐过两条巷子就见对面有他留在罗家的亲信满头大汗的迎了过来,远远的就已经大声道:“三少爷,二夫人!”
“什么事?”罗翔拉住缰绳,居高临下道。
“头前儿宫里皇后娘娘传了口谕,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一并宣进宫去了。”那人回道。
车内罗二夫人已经听闻动静探头出来,“什么时候的事了?”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已经到宫里了。”那人回道。
罗爽的事情罗家对外的解释十分含糊,罗皇后这个时候传召罗炜夫妻进宫肯定是为了深入查问此事的。
这个时候,如何能够不落井下石?
罗二夫人咬咬牙,转而对罗翔道:“先不回去了,你直接送我进宫。”
罗翔和她的想法自然是一样的,当即点头,母子两个马上调转了方向直奔皇宫去。
寿康宫。
罗二夫人赶到时正听得里面罗皇后歇斯底里的大发脾气,“你们说,今天不管怎样也要给哀家说一个清楚明白,之前你弟弟的事你说是事关楚州军务,为了避嫌不能插手干预,这会儿自己的亲儿子被人害了,你——你——”
她说着便有些气急,喘不过气来一样。
梁嬷嬷连忙过去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罗炜的脸色铁青,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冷然的开口道:“事情京兆府已经查清楚了,爽儿没了微臣和夫人自然也是心痛,可事实摆在那里,也是无可奈何。是那孩子醉酒之后和霍家丫头之间惹了误会,京兆府的萧大人昨儿个亲自登门将此事交代给了微臣知道,已经是给了我们罗家台阶了。这个时候再死咬着不放,只会招人话柄。娘娘您在宫里也不容易,微臣实在不敢再给您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罗皇后的心思从来就不在他们这一房身上,说是为了罗爽的死动怒,实际上还是为了他没有借题发挥铲除霍罡给罗毅报仇雪恨。
罗炜这话听似客气,却处处都藏着软钉子。
罗皇后听着,眼神就更显阴鸷,仿佛刀子一样死死的盯着两人。
“好端端的他跑出去鬼混还喝道乱醉如泥的丢了性命?就这样的说辞你也信?”罗皇后怒道,气恼之余面色通红。
罗炜夫妻都是死咬着牙关不肯在多言。
罗二夫人看着两人吃瘪,顿时就是心情大好,只面上还维持着遗憾的神色从彩月手里接过定惊走过去递给罗皇后,道:“娘娘,您喝杯茶压压惊吧!”
罗皇后正在气头上,也没看人,只就着她的手先喝了一口茶顺气。
罗炜和罗大夫人见她来了,都是心里咯噔一下,尤其是罗大夫人,几乎马上就是冷冷的横过去一眼。
罗二夫人还记恨着她那一巴掌的仇,此时便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随后就完全无视她神色间警告的意味,叹息着对罗皇后道:“娘娘,这件事——说起来只是家丑,真怪不得大哥大嫂!”
罗炜虽然是一家之主,可是到了罗皇后面前也不能公然开口喝止她。
“怎么说的?”罗皇后有所警觉,皱眉看向她。
“这——”罗二夫人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有话就说,你也要学他们一样,到本宫的面前来阳奉阴违吗?”罗皇后怒道。
“侄媳不敢!”罗二夫人连忙跪下,四目警惕的四下扫视了一圈。
罗皇后的目光一深,不耐烦的摆摆手,“彩月,你带着丫头们先下去!”
“是,娘娘!”彩月恭恭敬敬的应了,带着屋内侍立的一众女官嬷嬷退下,就只留了梁嬷嬷一个人在。
“说吧!”罗皇后冷冷说道。
“昨儿个萧大人亲自登门,其实仵作查验的结果——爽儿那孩子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醉酒,而是——而是用了五食散了!”罗二夫人的声音十分虚弱小心。
罗皇后闻言一愣,随后就是勃然大怒,一把抓过桌上的茶盏用力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是微臣教子无方!”罗炜黑着脸,赶忙叩首告罪。
“你——你——你们——”罗皇后指着他们夫妻两个,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怪不得罗炜会火速上了折子澄清此事,合着——
这是为了息事宁人来遮丑的。
如果罗爽真有那样的嗜好,服用了那东西之后会神志不清而对霍倾儿做出什么事来就完全解释的通了,再要闹起来——
他们非但不占理,反而极有可能被皇帝降罪!
昨天莫姨娘闹的时候正赶上京兆府尹登门,说了此事,罗炜本来是不信的,结果叫人去搜,还真就当场从罗爽的屋子里搜出了证据来。
莫姨娘要死要活的说儿子是被人陷害,可是铁证如山,又有京兆府的验尸结果在,谁也否忍不了。
罗炜恼羞成怒,直接命人将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喂了毒。
不过有二房的人在,其实他一早也就没打算能完全瞒得住罗皇后去。
不过好在此事重大,事关整个罗国公府的前程,罗皇后就是知道了也只能暗地里生闷气罢了。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罗大夫人说道:“娘娘,爽儿那孩子不知轻重做下这样的事情来是侄媳管束不周,不过国公爷已经查明白了,那东西是莫氏撺掇他用的,说了为了做出好文章,家门不幸,国公爷也已经把那搅家精给处置了,让您也跟着操心动气是我们的不是,侄媳跟您保证,这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个哑巴亏他们都得要咽下去了。
“滚!你们全都给本宫滚出去!”罗皇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怒声道。
“请娘娘保重身子,微臣告退!”罗炜夫妻行了礼,也不再试图解释什么,起身告退。
罗皇后单手撑在桌子上,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顺过气来。
她本就看不上罗家的大房,没想到一个才名在外的公子居然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越想就越是恼火。
“娘娘,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也别为此伤了身子了。”罗二夫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罗皇后拿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冷着声音道:“听说你去东宫了?”
罗二夫人的心跳一滞,随后赶紧调整了心态道:“昨儿个借了浔阳郡主的马车回府,今天特意登门道谢的,也算是全了礼数。”
罗皇后只是看着她,明显是有怀疑的。
罗二夫人只是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儿个说了两句话,倒也觉得和郡主颇有几分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