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奚国宫殿并不十分远,轻鸿急赶猛赶,总算是赶上了。各地的州官武将各自报了些琐碎繁杂的国事,比如建筑江坝、开垦土地的提案,再比如赈灾济民的拨款。待琐事一一敲定,国君才问起朝臣们百姓的动向,无非是税款的收取和行宫的建造进度等等。
当今的奚国国君陛下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说是上朝,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保全帝王的权威,奚国真正的主事权,早已握在国君陛下的母亲手中。照理说,国君的母亲是没有封号的,可陛下的母亲在当年陛下登基之时,以陛下之名封了自己为裕宁夫人,从此一人独大。陛下的后宫,在裕宁夫人的准允下,才有四五个姬妾,因国母一直未立,姬妾都不敢孕育子嗣。
许是昨晚上奏过与蛟国会谈的详情,陛下朝会上并没有问起这些。接近尾声之际,古稀之年的内阁学士提起国君立后一事,一时间,朝堂之上附和声成片。陛下也觉得有理,今早请安时裕宁夫人也说起过赐婚一事,正巧晚间国君陛下设了宴席,为了三方洽谈之事,要招待远道而来的蛟国太子一行和极乐宫的宫主,遂让轻鸿带了轻家女儿一起前来,不给轻鸿一丝回旋的余地便散了朝。
轻鸿回到府中,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早已失去国母资格的轻连漪被苏引风带走,他思来想去,差下人打听了轻云的住所,并没有带上轻连城,携了礼品特意上门拜访。到达他们落脚的客栈时,人并不在,轻鸿为表诚意,足足等到了午时。
而月奴他们,出了相佐府后,与梵音连锦一同,将江采荷为两人留下的土地和商铺走了个遍。苏引风自去安排轻连漪的去处,说是安排,不过只差人送去有穷山罢了。连锦打算再不离开姐姐,轻云便做主,将母亲留下的财富都变卖了,给连锦开了户头,收到银钱后存在琉璃公子名下的钱庄里,以备日后急用。
四人忙完后,才回客栈,进门的连锦一眼就看到了大堂内等候的轻鸿,垂了眼找了个离他较远的偏处落座。如此醒目的人物,轻云、月奴和梵音如何看不见,却权当是不认识,别过脸随了连锦。四人一人占一个方位,刚刚坐满一桌。轻鸿走到他们的近前,极力掩饰着情绪,可看向梵音的眼色中深深的不善昭然若揭。
“连云、连锦。”
“空位有的是,还请相佐大人去别处。”
“连云,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大人,你也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得顺应了我。”
轻云并未抬头看他,只宠溺地看着低头喝茶的连锦:“若我不呢?”
“你和连锦,都可以任性下去,只要你们回来。”
“相佐大人何时这么纵容子女了?”
“如今,我只希望家庭美满,除此别无他求。”
轻云在心中冷哼,虽应着他的话,却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那我们想怎么样都行?”
“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
“若是我想要那女人的命?”
“可以。”
“轻家的一切都是连锦的。”
一直沉默着的连锦突然出声:“姐,我不要。”
“原本就是连锦的。”
不知轻鸿的这句话,是破釜沉舟,还是另含深意,却令轻云喜上眉梢。这句话,她中意极了。就算本来不是给连锦的,她也有办法变成是给连锦的。不可否认,她的内心,还是对轻鸿有一丝丝的期待,无论真假,她就要当它是真的。既然轻家的一切都是连锦的,他轻鸿也允了他们想要什么都可以,这是不是也包括了,轻鸿自己的命?
轻云忽而笑了,替连锦续上茶:“连锦,不想要扔了即可。”
小二陆陆续续将菜食端上桌,轻鸿还站在一旁等着轻云的回话,轻云却抬起了筷,招呼大家多吃些。连锦抬头偷瞄轻鸿一眼,有些别扭地摇了摇轻云的胳膊。
轻云会意,咬着筷子侧头:“相佐大人怎么还不走,你不嫌站着累,我们还嫌碍事儿。”
轻鸿知轻云这是应了他,虽沉了脸,眉却舒展了很多。他将带来的礼品放在桌上,带了人离开。
菜已上齐,轻云夹了块鸡腿块放进连锦碗中,连锦夹起,三下两下便吃了个精光,待吃完了,才抬头问姐姐:“我们要住回去吗?”
“嗯。”
“那梵音大哥和琉璃姐姐呢?”
月奴抬头,正好对上梵音好看的眼,匆忙低下头拿起手旁的筷去夹盘中的小青菜。梵音微微笑,看向连锦:“我们就不了,你们去吧。”
他还不至于做这么羊入虎口送上门的事,而且,看琉璃的神色,好像也并不愿意住进相佐府去。奚国国都繁华热闹,相佐府内沉闷压抑,任谁都不会去选择后者。而轻鸿有求于轻云,更不会随意对轻云和连锦出手,两人在府内的安危可以确保,且轻云和连锦也不是任由人摆布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轻云忽而凑近连锦:“水姨娘还在府里等我们,你不想救出来了?”
“不,我想。”
月奴看向轻云的眼神中,带着无比的坚定:“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日已当空,四人吃过饭,又小坐了片刻,随后轻云便带着连锦回了相佐府。月奴和梵音一道,并没有去和苏引风会合,只在街市上随处走走,却遇上了从圣奚山专程为寻梵音而来的肖雨蝶。
这肖雨蝶,乃是山主的门徒、圣奚女弟子中的佼佼者。自轻鸿传了讯至圣奚,山主要派人出去寻人,正中肖雨蝶的下怀,向山主自荐,山主允了后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比梵音他们到国都还早了一日。原本肖雨蝶对梵音,在圣奚山便缠得紧,这其中的意味满山皆知,寻梵音这等好差事,她又怎么能让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