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依旧,那座最质朴的“客栈”在月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华。
白衣少年满身寒气未去,坐在外间,一手间歇敲击着桌面,另一手置于自己的大腿上,面前满盏的茶水已经凉透。背着药箱的大夫沉着脸站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却也是静默如山、不卑不亢。越来越急的“咚咚”声泄露了少年的心事,他终于开口询问。
“说。”
大夫依旧不发一言。
“不说?”少年抬头,“这种时候倒是护起主来了?”
大夫扬眉:“公子不要为难老夫了。人已经无碍,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少年平息下内心的怒火,终是点头。这样的态度,是他自己纵容出来的,他并没有觉得憋屈,竟还升腾起几丝骄傲。可是,以为不说,他就不知道?一人之口何以瞒万人,还是,只是想瞒过他一个?他待她、待他们,哪一回不是真心交付,这一次倒好,竟拿他当枪使,他还恬不知耻地甘愿冲在前头。这么想着,怒气没有再起来,他却有些失笑。
“月儿?”内室传来虚弱的呼声。
人醒了。琉璃摘去面具,随手扔到桌面,站起身往内室走。
“如何?”
“公子……”床上的轻云半撑起身子,眼中满是委屈。
“轻府都送到你的手上任你耍玩了。”
“可是公子却不在。”
“所以你就这么做了,是为了怪我?”
轻云一愣,几丝无措爬至眸间:“没有。”
“那就好好休养,没有你的事了。”
“不!”轻云错愕地看向他。
“这是给你的惩罚。我把你们当作家人,你却丝毫不知道爱惜自己。”
轻府的人没有理由伤害她,除非她自己伤害自己。轻云咬唇,探出小手拽紧了他的衣袖:“你要相信我。”
只是相信什么,是给自己下毒的分寸,还是瞒着他的用心,或者是对他的忠诚,轻云自己也不知道。而轻云,分明感受到,他的语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冷冽。
“可是,除了你,我不相信其他任何一个大夫。”
“什么时候放月儿回来?”她讨厌他用这种高高在上需要她仰望的姿态同她说话,讨厌这个严肃的话题。不让她插手,她可以再想办法,可她忍受不了这样的他。如果是月儿,一定会坐在床边安静地等着她醒来,悉心地照顾她。
“人是你赶走的。你想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就能什么时候回来。”
她最讨厌的,却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这般对。她放弃了,她松开了手下的衣料,垂下头将自己整个缩进被中,没有再说话。
“连云,因为你是轻连云,轻鸿不会轻易罢休的。”告诉轻鸿她是谁,才是对轻府、对她真正的惩罚,然而她已经不再愿意做那个轻连云了。
“我知道了。所以,你会让苏家接手吗?”
“再等一等。”
其实,只要她说一声,他都可以替她办到。这是他的使命。琉璃重又戴回面具。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挑衅他的人。
悠扬的箫声由远及近,一段又一段落在琉璃的心上。声乐最是能够蛊惑人,更何况是极佳的声乐、极佳的人。只可惜,是他早前弹过的那一曲《江城乱》,太过暗沉繁杂。他并没有拿出埙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