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从天工坊出来时遇见了黄家的少爷,因着上次抵押一事两人倒也有了几分交情,便拉着他去茶楼喝了会儿茶。林钰便让张禾先一步回霁月山庄了,这晌他从茶楼回来,踌躇着是不是该往晚镜的观自在去坐坐,正巧看见张禾从里面走出来。
正是日沉西山的时辰,日头犹不肯退去般地把西边一片天照得火亮,金黄的光洒了半个院子。
张禾就垂目静静地走在这一片夕阳之中,日头把那清秀的眉目映得仿佛金雕玉造般精致,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睛,看不清神情。高挑匀称的身板有些瘦削,倒让那衣摆开合间别有一番清逸的气质。
一种下人不该有的气质。
林钰轻轻啧了一声,看着夕阳中的张禾,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张禾。”林钰叫了他一声。张禾停下脚步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像往常那般笑着跑了过来,点头问安,“大少爷回来了?”
“嗯,你刚去见了晚镜?”林钰又瞧了瞧张禾,觉得也还是那个张禾,许是这夕阳光亮让他看花了眼吧。
“是,小的刚从观自在出来。”张禾道。
“有事?”
“小姐说表小姐那边今天又受了伤,让小的过去看看,看需不需要请郎中过来,怕表小姐见外不肯麻烦庄里。”张禾清清楚楚地把话说了,却不是实话。这是晚镜嘱咐他的,让他不要告诉林钰有关于那镯子的事,至于为什么,不该他问。
“又受伤了?”林钰这次倒是有点想笑了。
“又受伤了。”张禾也是有点想笑,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过去看看吧。明天我约了黄家谈事儿,你就不用跟着了,我带果子去就行。最近你多照顾着点晚镜。”林钰摸了摸鼻子,“最好还是让她别跟陵香一块儿出去了。”
“是。”张禾忍着笑应了下来,又道:“少爷要去观自在吗?”
林钰往观自在远远地看了一眼,“再说吧。”说完便换了方向朝别院走去。
袁陵香此时正坐在床上跟孙氏说话,孙氏瞧着她脚踝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可也是有点心疼,“这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
“又死不了人。”袁陵香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是死不了人,可这一天到晚胆战心惊的,娘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当时让道长把那鬼魂给驱了不就完了吗?”
袁陵香把茶盅往桌上重重的一搁,“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我不想驱鬼吗?现在成天里跟我念叨这些有什么用!横竖伤的是我又不是您,我这已经够心烦了,您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唉,你说这鬼为什么就偏偏缠着你呢?”
袁陵香蹭地坐直了身子瞪着孙氏,孙氏便讪讪地不再说话了。这时兰儿从外面兴冲冲地跑进来,在袁陵香身边轻声道:“小姐,林家大少爷过来看您了。”
袁陵香心头一跳,扭身一指头戳在兰儿的脑门上,“不是说了不许告诉别人!”
兰儿被袁陵香戳的一个趔趄,不等站稳就跪了下去,委屈地说:“奴婢没告诉别人……”她噤了噤声,又小声道:“就是去拿创药的时候跟林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提了一句而已。奴婢知错了。”
袁陵香恼火地瞪着自己的丫鬟。她这每天里都磕磕碰碰的,怕是林钰早晚会起了疑心的。袁陵香咬了咬下唇,心思一转便对兰儿勾了勾手指。兰儿站起来走过去,袁陵香蹲身下去撩起她的裙摆,拔下簪子就往她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不许叫!”
兰儿赶忙紧紧地抿起嘴来,轻轻抽了抽鼻子。袁陵香又拿起创药往她腿上胡乱抹了一下,整好衣裙,道:“去请大少爷进来吧。”
林钰跟着兰儿进来的时候袁陵香正在洗手,他向孙氏问了安后才对袁陵香道:“我听说你今天又受伤了,过来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