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吴丽红来说,她根本不在乎什么集体私营,她来自农村,那种集体单位职工独特的优越感她没有,也很反感。
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丽红就满心期待着这个消息落实。
可是谁能想到,鹿场承包的消息倒是落实了,可承包人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小伙子。
当初肖正平在台上说大话的时候,吴丽红跟其他职工一样,对这位出口不逊的小年轻很不看好,她甚至觉得可能去南方打工更好一些。
然而随着肖正平一项又一项看似毫无道理可言的政策实施,场里的效益竟然开始明显好转,甚至一度到了需要酒廊的人连轴转的程度,这个时候,吴丽红才渐渐转变对肖正平的态度。
其实吴丽红在鹿场的人缘跟肖正平差不了多少,受父亲的影响,她从小就养成了一种较真的性格,什么事都得严格按照规则来,有的时候即便规则是错的,她也一丝不差的按照规矩执行。
来鹿场工作后,一开始是在鹿栏里干伺养员,后来考虑到是女性,吴丽红又有初中文凭,场里便调她去质检部当了名质检员。
质检部的工作倒是非常符合吴丽红的性格,正因为合胃口,她在这个位置一干就是整整六年。
正是她事事较真的性格,得罪了不少同事,也把动不动就把质检部员工抽调去搬酒的范长风给得罪了,于是吴丽红干到质检部小组长的位置,之后便再也没有升迁。
不过吴丽红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月月能拿到工资,她就能替丈夫分担一些压力,至于升不升职的,她无所谓。而且她特别反感那些林场老职工的做派,一想到升职了还要经常跟他们打交道,她就觉得浑身别扭。
12月发生的中毒事件,吴丽红就是当事的质检组长,当时吴丽红坚决不同意离岗,范长风以“场里的效益为重还是她吴丽红个把小时的工作为重”为由把吴丽红拉到办公室训了一通。
而等范长风训完,那边车上完了,这边黎援朝的手脚也做完了。
结果就是发生中毒事件,进而鹿场一落千丈,吴丽红也被罚了十块钱。
对这个处罚结果,吴丽红心服口服,毕竟是她的环节出了问题,现在害得鹿场整个关停,只是罚个区区十块钱,吴丽红都觉得便宜了自己。
正是带着这种负罪感,当她得知朱场长在号召主要干部不领工资时,吴丽红也找朱场长表示自己的工资可以暂时不拿。
这两个月,吴丽红待在家里并没有闲着,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南下打工的人就会回来,到时候鹿场职工受不了诱惑或许就会离开鹿场。
吴丽红心想自己劝不了那些林场的人,但是附近村里的人她或许还能做做工作。
于是她不顾冷言闲语,来回奔波于各个村的职工家里,耐心地告诉职工们肖经理的政策怎么怎么符合当下形势,劝他们不应该因为一时间的失策就随便放弃。
然而吴丽红劝说的效果不是很好,因为她就是中毒事件的失职者之一,很多人包括以前处得还算好的人都把鹿场的现状归罪在她身上。
但是吴丽红没有放弃,她平时喜欢看报纸,经常将场长办公室不要的报纸带回家跟丈夫一起看,她就觉得这位年轻的肖经理的一些决策跟报纸上报导的很多政策不谋而合,甚至好多事情报纸都还没报出来,这位肖经理就已经在执行了。
可惜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的时候,它就会变得更糟。
先是一篇只报导了郭氏酒坊的报纸文章,后又是肖正平婚外情的传言,让鹿场原本就已经见底的士气越发低沉,也让吴丽红此前做的所有工作彻底打了水漂。
不过那张报纸吴丽红拿回去跟丈夫一起研究过,虽然的确没有正面报导鹿场,但也没说鹿场的坏话,肖经理在这件事上也的确有偏心之嫌,可终究算不上什么滔天大罪,没啥好说的。
而至于婚外情的事儿,吴丽红根本不信。
她跟肖正平没有正式见过面,可以说互相完全不认识,不过几次开大会,从他表现出来的气质来看,吴丽红感觉不出肖正平是个沾花惹草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是小道消息,不仅没有证实,场里以及肖经理自己也没有其他动作,这不就证明这个消息多半是以讹传讹么。
不过吴丽红这么想,不代表其他人这么想,很快,这两件事就在场里传开了。不仅传开了,还经过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编排,肖正平俨然变成一个吃里扒外、损公肥私、沾花惹草、背信弃义的小人。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各种传闻过后,一个更坏的消息又在场里传开——鹿场即将破产。
这个消息将原本就对肖正平不满的职工彻底激怒,他们认为这都是肖正平的错,纷纷闹着要找场长讨个说法。
今天,场里通知发工资,还说要把上月的工资一起补发,好多职工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领完工资后就一起去找场长。
吴丽红很明白,这是职工们破罐子破摔,经过几次起伏后,他们隐藏在心底的对肖正平的不满情绪集中暴发,并且已经对鹿场未来不抱希望。所以与其说他们是集体讨说法,还不如说是去示威,要给肖正平一点儿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