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有两三只黄蜂从蜂巢里爬出,扯开翅膀绕着刺槐树嗡嗡地飞,刀疤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刺槐树上爬,已爬上第二轮旁枝,有一只黄蜂发现了他,从空中飞过来一会儿歇在他头上,一会儿歇在他手上,他一动不动,黄蜂没有感到危险,又悄然飞开了。
那个蜂巢筑在刺槐树第7轮旁枝并生的枝杈上,距离他将近两米,他又上爬了两分钟,终于攀至刺槐树第七轮旁枝,他蹲在与蜂巢对峙的旁枝上,只见绕着刺槐飞翔的黄蜂越来越多,有的是巴在蜂巢上起飞的,有的是从蜂巢里爬出来起飞的,有的是从外面飞来的,刀疤看得眼花缭乱,它们嗡嗡的叫声,让他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恐慌,卢涛中了蜂毒头脸肿得不成人形的惨状不知为什么总在脑海里晃动,但刀疤还是镇定自己,他有防护罩,其厚度足以避免黄蜂屁股里的毒刺蜇进自己的皮肉。这会儿有许多黄蜂巴在身上,他不予理睬,旋即拎开汽油壶盖,一手抓住树杆,稳住身子,一手将壶嘴倾斜,咕噜咕噜,一壶汽油直往蜂巢上浇,从左边到右边,从右边到左边,绕着几个来回,汽油就倒光了,他甩开空壶,麻利退到蜂巢下面,那蜂巢像一颗硕大的瘌痢头,青白相间。此刻,巢内的黄蜂都骚动了,一只只惊恐地朝外爬,但无论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由于有的身上浇了汽油,湿湿地渍着翅膀,只能爬,不能飞。刀疤掏出打火机,打燃火苗一点,“哗啦”一下,那只蜂巢哔哔剥剥地燃起火焰,火焰的正中在是金红的颜色,上头抑或末端是夹杂着粉沫的青烟,袅袅上升。睁眼已看不见黄蜂了,就连黄蜂嗡嗡叫的声音也听不见了,猛火狂舞,不但蜂巢烧得一块块落下来,就连撑持蜂巢的刺槐树枝叶也烧燃了。刀疤极速地往下滑,不时有火星溅落在他身上,又掉在树根下。他有些恐慌,倒不是怕黄蜂蜇他,却是怕引火烧身。他下滑到第四轮旁枝,嫌自己的动作慢,便跳下去,尚未立定脚跟,树上的一团火花落在身上,又从身上滚落到地上,地上也呼啦啦地燃起了火焰,这是他在树上浇汽油漏洒在地上所致,他旋即跳开,以免灼伤。来到距离刺槐树数米远处,才发现头罩什么的都已经松开,但此刻几乎没有危险了,就是没有遭遇火厄的黄蜂也没有心思蜇人,而是仓皇逃命。他抹一把额上的汗花,看那刺槐树上的蜂巢几乎烧成一个火球,那些黄蜂雨点般落下来,刺槐树下面已死了一层黄蜂,当然有的还没有全死,有的只是半死,更惨的是有的根本没有死,只是翅膀烧伤或烧缺了,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多半又都被烧死了,因为地上的火势也在蔓延。刀疤有一种胜利的快感,心想看守干警可以给他记上一功。烧得好!烧得好!忽然背后有人拍掌叫喊,他转过身看,看守干警和另三个囚犯正站在他面前。
这时,刺槐树上的蜂巢已烧得土崩瓦解,一块块掉落在树根下,仍冒着青烟。忽然从南面刮来一阵大风,火苗向四周蔓延,刺槐树北面是一片杉树林,树丛之间虽然形成了地面的空隙,但是在空间之上它们的枝叶相交相碰。大火不知不觉地窜进杉树林,杉树上端的枝叶竟被引燃,火势变猛,整个林子转眼间变成一片咆啸的火海。看守干警和四个囚犯仍沉浸在毁灭蜂巢的胜利喜悦之中,是灼人的火光,让他们感觉不适,才退至山那边的采石场。那边的山地大都是光秃秃,大火烧尽了几丛茅草,留下一线灼热的黑灰,就止住了。
在采石场劳作的囚犯漠不关心地干活,偶尔抬头望一眼杉树林那边的上空黑烟滚滚。可是刀疤并不经意,也未想到去扑打山火,还一直喜在心里,指望看守干警承诺他说过的话,烧毁了蜂巢,会给刀疤记一次立功。可是结果刀疤不但没有被记立功,反而加了一年刑。那是由于大火烧毁了几亩杉树林,当地有人知道起火的原因,要看守所赔偿损失,看守干警把责任全部推到刀疤,刀疤自认倒霉,恨不能揍那个看守干警一顿。这当然不现实,只暗里诅咒他是干警中的败类,甚至埋怨黄蜂为什么不长眼睛,螫死烂心烂肝的他。
这几天传来噩耗,中了蜂毒的卢涛送到医院不治而亡,刀疤倒感觉卢涛是一种解脱,认为自己虽不是死囚犯,但对死已经不恐惧了,与其活着委屈受罪,倒不如死了好。他情绪很糟,当听到加刑的宣布时,刀疤愤恨地高喊:我没罪,我是受冤枉的,是那个看守干警叫我烧蜂巢的……
蓦地,那看守干警拢去抽他一耳光,他正要还手,被两个大块头民警按住,还揍了他一顿,刀疤被打得鼻青脸肿,仍狂叫:我将来出狱后,一定要报复你们。这种威胁的话,民警听得多,不在乎。这会儿刀疤被拖进号子,铁门沉重地掴上,还挂上了一把“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