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碟小菜,一壶老酒。
一个老者和一个壮年坐在一起。这个场面极具象征意义,柳随风和宗茂各取所需。
翟哲文臣中最得力的两个下属,他们终于走在一起。他们走在一起才能在南人环伺的局面下控制朝政。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晋王为了登上摄政王位,不得不打压东林党一系,但打击的程度多深尚无定论。他们联手可以做的更多。
陈子龙的身份是个大忌,陈子龙非常聪明,没有激怒翟哲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我们是北下者他们都从彼此的眼光中看清楚这句话。
一壶酒醉不了两个人。
柳随风道:“王爷嘴上把郑氏不当回事,但实际并非如此。眼下是朝廷最虚弱的时候,战争中极有可能出现意外。大明虽然分为各个派系,但暗中勾心斗角和明面上撕破脸是两回事,若与闽粤公然对立,朝廷将陷入两线交战的困局。而且,大西军是一个变数”
宗茂会意,道:“所以,王爷才故意把那几个御史贬到台湾警告郑芝龙”
柳随风点头,道:“大明的言官为了求名可以不要命,但王爷偏偏不要他们的性命,而是把他们贬到荒蛮孤岛,让他们在无人认识的情形下过完余生,这可是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尽了晋王的手段。
“你明日离开南京,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宗茂诧异,他在南京城内有不少眼线,但还没打听到柳随风的消息。
“我已向王爷请命往云南走一趟不久之后,我们会在南京再次相聚”
宗茂摸了摸酒杯,杯中空,壶中酒已于。
柳随风也是做事的人。
“今夜到此为止吧,一路顺利”他起身拱手,转身离去。
柳随风起身送到门口。他近年身体不好,往云南道路遥远,一路都是穷乡僻壤,为了朝堂的地位,真是拼了。
宗茂喜欢做事,而他想实践祖父传授给他的朝堂之术。
南京水道便利,次日,三位督抚各回辖地。
同一日,从四川传来军情,吴三桂收复汉中,重新掌控了出蜀的门户。赵志成接受了范家在江北的密探网络,又有各地商贩通报消息,军报一向迅。他在的密报中提及汉中并未生大的战事,好像是阿济格放弃了四川,全力收复西安。
接到军报后,翟哲紧急召见柳全。
南京多事之秋,柳全一直在这里候命。
从摄政王之争开始,晋王府的大门就对绝大多数朝臣紧闭。有资格踏入这座门的人也没多少。翟哲晋摄政王之位已板上钉钉,但个派系之间讨价还价,人事任用尚无定论,翟哲自己好像也不着急。柳全为晋王掌管钱庄,绝不参与朝堂之争中。
从翟哲得势起,再没有人比他还过得顺风顺水。
如今世人皆知,日升昌号是晋王的产业。
日升昌号的主要业务处于民间资金和大明户部之间,从今年起,大明各府县解送往京城的田赋无需再耗费兵丁押送,各地官府只需把银两存入日升昌号钱库,再由户部从日升昌号南京总号提取即可。在大明各地经商的客旅也无需再随身携带大批银钱,以免遭歹人窥测。唯一的缺陷是日升昌号已经公然宣布了幕后股东,无法再扩张的江北的清廷区。
兵马常年征战,赏赐、军粮都需要银钱,有了日升昌号,便如同有了一座应急的银库。
柳全觐见晋王,行跪拜大礼,神态如往日大有不同。
“拜见王爷”
“无需行此大礼”
两人之间地位的差距似乎突然拉大。柳全跪在翟哲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如蝼蚁般渺小。
翟哲马上要成为是大明的摄政王,也许不久之后将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如果翟哲登上皇位,他也就随之成了皇商,日升昌号将是大明商界最璀璨的明星。
翟哲见柳全春风得意,看上去与他那个族兄过的截然不同。他称赞道:“日升昌号近日股本增加迅,柳掌柜居功至”
“王爷铺好了路,小人不过是坐享其成。”
翟哲说起召他的来意,道:“你与湖广和江南诸位商家熟悉,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镇西王吴三桂刚刚收复了汉中,由蜀入陕道路已通,你与川商联系,往西安贩运粮草补给,若有亏空,先由日升昌号垫付。”
柳全犹豫片刻,问:“还是走户部的账目吗?”
“不错,户部现在虽然亏空,但有能挣银子的那一日。”
日升昌号已经成为大明户部最大的债主,若换做别家银号,朝廷也许可以明目张胆的赖账,奈何日升昌号的东家得罪不起。
堵胤锡上任户部尚书时,曾想把日升昌号的欠款还清,到后来他现旧账才消,新账又来,如海中浪涛一波接着一波。尤其是今年动江北战事,钱粮所需数目极其巨大。他请辞户部尚书之位,与此也不无关系。
大明的银子和大明的兵马都掌握在晋王手中,他心灰意冷,终于放弃了那一点点幻想。
“小人知道了”柳全怀疑户部到底能不能还清钱庄的欠款,但转念一想,等晋王登上皇位,户部和钱庄都是皇家的钱,这种事情无须他来操心。
柳全领命离去。
翟哲命方进准备午后出行。
晋王回南京后,次出门,不是去觐见皇帝,而是往吏部尚书陈子龙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