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声在山林中回荡长久不绝,方圆十几里都能听见。
左若镇定自若,先布置两千兵马防御徽州城北门,再催促鸟铳手快速进击。
李遇春初始还想抵御一阵,等见到才聚集的防线被对面娴熟的铳手敲击的粉碎,他知道这支兵马不是自己能应付的。
在左若军中,鸟铳手并不多,也不是一直释放不停,火器只是用来敲碎防线的重锤,手持白刃的士卒才是收割生命的战士。每当一处敌军防线出现松动的迹象时,这群凶横的山民像是见了血的鲨鱼,一直撕咬到让摇摇欲坠的防线轰然崩溃,才舔着嘴唇收取自己的战利品——一颗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前一刻遇见的义军是绵羊,现在遇见的对手是猛虎。
清虏士卒有些懵,从懵到溃散坚持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李遇春终于挤出了拥挤的包围圈,见明军铳手离自己尚有五六百步,才大着胆子上马,挥舞手中的马鞭喊叫:“撤!”
不用他喊叫,他的马再慢一点,很快会被溃兵甩在后面。
山顶上响起节奏缓慢的五声鼓响,“嘭嘭……”这是纳降的命令。
来自浙东的山民各自不情愿的喝叫:“跪地受降!降者免死!”
落在后面的士卒看逃跑无望,陆陆续续有些人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在道边。
追杀了约七八里地,左若下令收兵,各部士卒打扫战场,当即剪掉四百多个俘虏的辫子,又扒去上衣,押送到山林中看管起来。
左若蹬着皮靴走在山道中巡察,四周士卒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在左若的指挥下,浙东山民的凶狠发挥到淋漓尽致,从松江府的偷袭,到苏州河中的半渡击,他在军中的威望毫不逊色坚守杭州的逢勤。
接下来该迎接清虏大军的狂风暴雨了,或者是张天禄明智的放弃徽州府,退回宁国府,翟哲的大军再慢,明天清晨也该能到了。
即使来的是两万清虏八旗军,左若也有自信守住一夜,这是胜利累积的自信。
……
李遇春兵退二十里,来不及清点败军人数,命信使快马加鞭向张天禄通报。
毫无疑问,这是浙东的兵马,浙东的兵马出现的预料中快得多。浙东的平虏将军翟哲,两个月来慢慢成为一个传奇,如果说乡野百姓和朝堂文官不知道他坚守杭州,突袭松江,救援江阴的意义,军中人士对他的战绩再清楚不过。
李遇春有些畏惧了,一个时辰前的兴致荡然无存。
绩溪城下。
一队兵马押送了七八百人的俘虏。普通的义军是引不起张天禄的兴趣的,这些人中包括唐王的首席大学士黄道周、兵部主事赵士超等更一干文臣武将,都是黄道周从福建带出来亲信。
黄道周穿了一件青色的布衫,头发散乱,走路的时候脖子一直挺着,像一只好斗的公鸡。
张天禄满面****在城下相迎:“黄阁老,得罪了!”
黄道周当他是空气一般,目光从他身边穿过,挺直脊梁往前走,等过了张天禄一步,才两眼朝天,恨恨的骂了一句:“乱臣贼子!”
张天禄也不和他计较,命人把这些俘虏押送往旌德,只等徽州府战事一了,送往南京请功。
攻下徽州府城后,该应对浙东鲁王来援的大军了。张天禄并没有太在意,多铎已经给他回信了,浙东兵马前来,必会带来大队清兵。取下徽州府后,若浙东兵马不退走,将面临内外夹击。战事的顺利出人意料,当然这要拜眼前这个大明首辅相助。
“报!”
两里路外,一个骑兵气喘吁吁的奔过来,一路奔走一路呼喊。
“报!”
张天禄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那骑士在张天禄身前五十步下马,噔噔噔跑过来,单膝跪地,拱手禀告:“李参将率军前往徽州,途中遇见埋伏,奋力拼杀才得以脱身,来者是浙东的兵马!”
“浙东的兵马!”张天禄手中一紧,“这么快?”
他抹了抹额头,连珠炮般的问:“徽州府怎么样?杨守壮还在那里吗?”
“属下不知,没见徽州府退出来的兵马!”
“一定被困在徽州了!”
张天禄咬牙切齿,昨日探子禀告浙东大军尚在昱岭关后,出现在徽州府的一定是浙东大军的先锋。
“突入徽州府?还是固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