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画一个大饼,大家一起把它吃进嘴里!”
翟哲躲在察哈尔汗帐骑兵的护卫的角落里双手环抱,好像那个饼就在自己的怀中,眼睛瞄着前面,脑子里胡思乱想,心思完全不在眼前这个这场庄严的仪式上。坐在人群中的俄木布汗脸色苍白僵硬,威武雄壮的托克搏站在他身后。
大队骑兵在察哈尔骑兵的护送下从榆林卫返回大明,但翟哲在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这是他在河套的第三天。
额哲不敢把翟哲的身份放在阳光下,即使很多部众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是蒙古的大汗,当然不能与杀死车臣汗的汉人坐在一张席子上吃饭。不过自小王子死后,阿鲁喀尔喀的部众越来越顺从,毕竟额哲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后代,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后,绝大多数人认为加入察哈尔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漠南可比在漠北过的滋润的多。
“土默特部落觐见蒙古大汗!”司仪扯着嗓子大喊,恨不得把这个声音传遍草原。这是他身为察哈尔人荣耀,多年之后,终于有一个蒙古大部落再次前来向察哈尔大汗进贡。
俄木布汗从坐席上站起来,像僵尸一样挪动身躯,迈步走向那座宏大的蒙古包,正前方额哲脸上的微笑像四月春风。他其实并不憎恨额哲,至少这几年察哈尔和土默特在漠南相处的还算融洽,也没有打归化城的主意。但这样的低头,在几年前是让他想也不敢想,土默特真是衰弱了,衰弱到需要借助汉人的力量才能独立生存下去
土默特部落骑兵牵上来九头白羊、九头白牛和九匹白马,九为数之极,进贡的牲畜不多,但其中尊崇的意思已经表现出来了。
“拜见大汗!”俄木布汗说出来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但额哲不在乎。翟哲画的饼是如此诱人,让他好像闻到了饼到嘴边的香味。
“察哈尔为长兄,土默特为幼弟,我们同为成吉思汗的子孙!”额哲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上前,与俄木布汗并肩而立,振臂高呼。“父亲,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您想得到的!”额哲的眼角有些湿润。
躲在人群中的翟哲往角落里又缩了缩,总算不虚此行。眼下土默特与察哈尔和好已是必然,俄木布汗唯一可用来讨价还价的本钱就是他翟哲,车臣汗是死在归化城的。他只不过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草原全凭实力说话。
额哲的意气风发和俄木布汗的失落在眼前摇晃,翟哲突然掉转头,叫上身后的鲍广退向空无一人的偏帐。额哲心动了,但他知道这个饼子不是那么好吃,因为对手是皇太极。
觐见的礼仪完毕后,额哲与翟哲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商议计划的细节,翟哲告辞返回大明。
目送翟哲等四十多人进入榆林卫的边塞,额哲心满意足的返回,下一步要看长生天是否还在眷顾蒙古。草原辽阔,骑兵出发之后很难再联络上,其中变数太大,他必须要乞求先祖成吉思汗的保佑,虽然他心里从来就没相信过这个。
四十多骑的蹄下由绿草变成黄土,翟哲的眼前仿佛从一位丰腴的妇人变成一位苍老的汉子,黄河边最肥沃的土地不属于大明。
榆林卫的边关就在眼前,都在大明的北境,陕西镇的边堡与宣大镇的边堡修建风格大部一样。宣大镇的边关,如杀胡口和得胜堡都是依险山而建,而陕西镇的榆林卫边堡则多数是依沟而建。那些黄土地表上张开的裂缝想吞人而食的巨口,翟哲往下扔下一个石块,半天才能听见响声。
“翟参将,一切都还顺利吧!”榆林卫关口,一个膀粗腰圆、脸膛泛红的武官好不容易把翟哲盼回来,正是陕西总督洪承畴督抚营的王参将。对这支出塞的骑兵,陕西镇边军敬而远之,巴不得早点把他们送出境。在他们心里,大明的官军怎么能和蒙古人纠缠不清。
“顺利,多谢王参将!”翟哲下马拱手回礼。
“既然如此,翟参将还有何打算?”陕西镇就差把送客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今日就回大同!”
“渡河的船只都已经准备好了!”王参将暗自松了口气。这些天他听说了这个翟参将的来历,原来曾在塞外当多土默特蒙古汉部的千户,他心中既鄙夷,又有些畏惧。看那些骑兵的架势,不是一般大明边军可比。
两千两百骑兵分批渡过黄河,杨陆凯一直在对岸等待。翟哲把草原的军情写好的书信呈上去,让他带给卢象升。进入宣大地界后,骑兵走到不急不躁,过河后第二日走过偏关,突然见到官道大队官兵行走匆匆,骑兵飞驰,好似有什么紧急军情发生。
杨陆凯催马上前询问,原来这支兵马属山西镇,一直驻扎在大同北,昨夜收到北进的命令。
领军的游击将军见到杨陆凯出示的总督府的令牌透露道:“听说清虏昨日攻击得胜堡,我等奉命驰援。”
“什么?”杨陆凯惊诧不已,清虏大营不是在托克托草原吗?归化城南只驻扎了少量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