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的森林当中,一根根铁栅栏凭空竖起,围成了一座深牢大狱。
大狱深不见底,一眼看过去,黑黝黝、阴森森、雾蒙蒙的。
那铁栏之内缭绕盘旋的,是大狱自带的“霉气”,是囚犯们所受的另一种刑罚。只要在这种霉气中,都有一种如坠地狱,再也不见天日的绝望。
不过,此时的天牢当中并没有那么压抑,反而一片生机勃勃。
汤昭赶到战场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一眼看过去,全是绿油油的。
那座大牢里竟长满了树木。又是一片森林。
树木、牢笼、树木,形成了一环套一环的形态。而两个争斗的剑侠则隐藏在最里面的树丛中,不知战斗的情况。
“很压抑。”
汤昭由衷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压抑,不是给大牢的,而是给里面那片森林的。
外面这片成荫的森林已经很压抑,除了茂盛到过分的树木之外,没有鸟兽,没有虫蚁,没有任何活的生灵,活似一片绿色荒漠。但毕竟数种相同,高矮相似,还有一种整齐的疏朗。而牢狱里的那片森林,可能是因为地方逼仄的缘故,树木一根挨着一根,枝条紧密相连,绿叶箍得密不透风,比那些铁栅栏更紧密,看着像一种更坚固的牢笼,令人倍感压抑。
但压抑并不代表这些树木死气沉沉,相反,它们格外生机昂然,充满着爆炸的生命力。虽然牢狱的铁栏杆挡住了大半视线,但汤昭觉得它们似乎还在生长,不住往上窜高,若不是牢笼有盖子,甚至能高到得透壁而出。
这种景象只能说不愧是夏之上柱国吧?
虽然汤昭听石纯青说过,这知道里面的上柱国是四时之夏,和那些八方代表的上柱国又不是一个风格。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
夏日上柱国的剑应该是能使树木生长,绿树成荫。但这份生长显然不包括动物甚至其他植物,唯独他认可的树木,才能这样专一的、极致的生长。
池副使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牢笼,突然叹道:“阿昭,我们来晚了。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战斗了。”
汤昭一怔,池副使指点他道:“现在这场战斗已经到了剑法对耗的阶段了,战斗由动转静,绝难插手。剑客和剑侠,差着层次呢,你知道吧?”
汤昭道:“这是自然。”
剑客与常人相比,是脱胎换骨,剑侠与剑客相比,更是本质跃升。别说别的,就寿命而言也大大不同,剑客最多是长命百岁,剑侠可是能活到二三百岁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剑侠才是真正生命的跃升就像换了物种。
池副使道:“剑侠之间的战斗威势无俦,惊天动地。咱们一般是插不上手的。不过也有例外,剑侠虽然经过洗练身躯,可称钢筋铁骨,也没到金刚不坏的程度。在他没防备,或者正面有人吸引的时候,咱们用强力的剑术抽冷子给他来一下,也有点用处。他纵不死,老刑正面也能趁机突破。可惜啊一旦进入剑法对耗的阶段,他们都身处剑法之中,被剑法保护。不正面破了护身的剑法,是不可能伤害他们的。剑法只有剑法能对抗,咱们就别想了。反而要小心别被卷进去。”
汤昭知道这是池副使的经验之谈,心中也自认可。
其实他缺乏对剑侠战斗的认识,他能凭剑谱拟持一些高等级的剑,甚至释放过剑法,但他没有真正对战过剑侠等级的高手。毕竟之前他连剑客也不是,越级对战已经很强大,谁还能越两级?凡人之身对抗剑客还可以开挂,对抗剑侠把挂开冒烟也不行。
所谓“人间的剑客,世外的剑侠”,剑客尚在人间行走,剑侠就已经脱离尘世了。他们都是不该与凡人同列的,百姓乃至一般江湖汉都没听过那些剑侠的大名。就算是检地司这样财大气粗、底蕴惊人的,各地镇守使也是“亲民”的剑客,剑侠都要担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巡察使了。
汤昭特殊一些,他在凡人时期就认识剑侠,但这不代表他真正了解他们,更不代表他可以不敬畏他们。刑极也好,平江秋也好,都没在他面前展示过强大的一面。刑极成为剑侠之后没在他面前动过手,而之前平江秋陷入罐子里,保持不死不活的状态,任由那白发剑客摆布,可怜兮兮的向汤昭求助,似乎坐实了“剑侠之耻”。可一旦他脱离了那种状态恢复正常,独自一人坐镇迎宾馆,把所有人囚禁在罐子里,无人能逃脱。连云西雁这种剑客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能说他不强大吗?
再看眼前,这片森林,森林中突兀的抠出一块空间的大监狱,在监狱里顽强生长的丛林,这哪一样是剑术能弄出来的?
汤昭沉吟道:“这些剑法的效果都是无死角的啊。”
池副使点头,他如今知道自己插不上手,反而稍微放松了下来,继续道:“可不是么?我教你个分辨方法。剑术,都是一个动作,别管强弱,都是一瞬间的事,分出胜负也是一瞬间。而剑法则倾向于一种状态,是一种长久的表现。也不是没有瞬起瞬落的剑法,但凡是能够持续存在的,至少是剑法起步。剑法之间的较量,是可以持续消耗下去的。”
汤昭连连点头,装作第一次听闻这些道理,给这个上司面子。其实这种方法他早知道,毕竟没人比符剑师更懂分析剑术和剑法,,他们不但要研究剑法的奥秘,还要用符式复现呢。剑术和剑法的分别,他知道的比池副使多。更别说他还亲手用过剑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