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百孤城贡院，上百青衣男子正伏案阅卷。
其中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双手捧着一篇纸卷细看，不时点头，显然是对纸卷内容很是赞同。良久后，他才放下纸卷，闭目细思。
一位老者静悄悄走了过来，微笑道：“木师弟，可是阅卷疲惫了？”这位老者正是那日在贡院外宣布开考的老者。
木师弟回以微笑，说道：“正在暗自为难，师兄教我怎办？”说完他便将桌案上那张纸卷递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纸卷，细看后也是一声叹息，显然是明白了木师弟的为难处。他用手指弹了弹案卷，说道：“燕国青州王破天，这字儿写得也煞是难看了点，还有不少错别字，可是字里行间的内容，却有些不凡，譬如他说‘练体是修行的根本，可籍此成仙成圣’，又说可以暂时撇去体内精气，纯碎修炼肉身力量。嘿嘿，这小子的奇思妙想倒是不少，是个有些想法的人。”
木师弟说道：“嗯，高师兄，本来按照教规，这王破天纸卷上错别字足了十个，不能入围武试。可是我认为文字的事儿，可以慢慢寒窗苦读。而个人修为的高低，一则是千百年的苦修，二是看个人机缘，三就是要看这人的脑子在想些什么。我愿意给这王破天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是否是可培养的奇才，是否可以真的成仙成圣。”
高老者哈哈大笑，说道：“祖宗的规矩也非全是对的，既然是木师弟如此看重的人，我贡院破例一次又有何妨？”
*********
第二日放榜，王破天在榜单上细瞧了几眼，居然在前十名内瞧见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禁大吃一惊，自己学识欠奉，如何能入围十甲。不过他转念一想，心忖：定是那纸卷上的内容博了彩头。
转头离去时，正巧迎面碰到镇北王世子姬长空，姬长空居然对他报以微笑，还说道：“昨日教兵干扰，没有机会与兄台寒暄几句，甚为抱憾，不想今日又相遇了。”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又醉心修行，性格颇为乖戾乖张，罕有时候与人搭讪，是故他身旁的两位王府扈从都大感意外。
王破天微微一笑：“世子平日高高在上，却偏偏对我另眼相看，实是我的荣幸才对，你说的这‘抱憾’二字，可折煞我了。”
姬长空笑容满面，说道：“我这人便是这样，若是心底欢喜一个人，卑躬屈膝也要去结交，倘若心里瞧不起对方，便是杀了我，我也懒得和他说半句闲话。对了，此刻还不知晓你的名字？”
“鄙人王破天。”
“昨日你对林不归大声呵斥，又身露一身匪夷所思的杀气，想来你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物，甚合我的脾味。以后你也不要叫我世子，也不要自称‘鄙人’，大家兄弟相称，何如？”
王破天哈哈一笑，说道：“如此甚好。”
“什么王府世子，不过是世俗的称呼，短短一两百年，匆匆即过，我从小便立志修道，以求世间真理大道。”
二人互通了年龄，就此称兄道弟起来，姬长空二十有一，比王破天大上两岁。
******
姬长空得知王破天文试入了十甲，不由得呵呵一笑，说道：“原道兄弟道行了得，不想文采也如此出众。”
王破天自家知晓自家事，摸了摸脑袋后，说道：“实不相瞒，我从小被没上过几天私塾，文字尚且识认不全，写的大字又歪歪斜斜，稀里糊涂就入了十甲，可能是内容上别出心裁，讨了个彩头。”
姬长空哈哈大笑，说道：“我父王以前也老是逼迫我读书识字，不仅给我请了几位声名赫赫的老学究，还让我拜了一位内阁大学士为师，可惜那些老师都给我气得半死。哈哈……”
王破天心中一阵苦涩，心忖：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姬长空的父亲身居高位，他自幼当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我父母却是村中老农，每日需得为果腹辛勤劳作。不过他转瞬又释然，心中暗道：“我与父亲母亲在一起虽然只有数年，可是他们如何疼我爱我，我仍是依稀记得的，又何须羡慕旁人。”
他岔开话题道：“不知明日的武考，又是怎么划出道儿来比试？”
姬长空道：“我找人打探过一番，先是举二百五十钧重的铜鼎，接着是跃高十五丈，以此淘汰四重天以下的修士。最后便是剩余的人抓阄对垒，淘汰至只剩百人。不过嘛，我听说这次因为万仞教下辖的七国都有皇子王孙参加，有些不成器的家伙让不少有些能耐的侍卫参与其中，若是捉对较量时遇到侍卫，便故意相让，是以这次神教只招收十名外门弟子。”
王破天苦笑道：“这岂非平添了武试的难度。”
姬长空却摇头说道：“如此最好，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不仅要与天地斗，吸精纳气，延命益寿。亦要与人斗，百舸争流，万船争渡，方能显出谁是真英雄真豪杰。古来那些通玄大士，哪个不是同代第一万古无敌的人物？”
王破天心忖他说得有理，修行便是修心，不仅要百折不挠，更要有一颗无敌的信心。
姬长空拉着他的衣袖，说道：“今日便不扯这些了，我们且上那百孤楼饮几杯酒，一是庆祝我们兄弟相识，二来为你文考入了十甲庆贺。”
********
百孤城内百孤楼，往往来来尽王侯。古今往来，也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大圣大贤、王子王孙在此楼留下了佳话。
凡是每月十五前后，百孤楼的楼上楼下人头攒动，喧闹不已，因客人太多，店小二时常来不及上菜，不时有性子急躁的客人大骂“小二，快上菜来，否则老子砸了你这楼。”
偏偏店小二却回骂道：“客官休要把此地当作你父亲的领地，若是你敢砸楼，我就敢让城下那些护教卫兵将你擒拿，让你蹲一辈子的黑监牢。”骂完了后，还顺手将一盘菜狠狠放在你的桌上，菜汁四溅，却又拿他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