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金陵城内秦淮河畔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们仍在留恋秦淮河迷人的风光,骚客摇头作诗,佳人双眉俏盼,河水荡波徜徉,花船摆枝放桨,道不尽的旖旎风情,写不尽的江宁繁华。
一艘巨大的花船停泊在秦淮河中,花船上散落着数十名挎刀背枪的侍卫,四周游荡着十余艘小船,一旦有其他船只靠近,立刻被小船驱逐。
船舱内,一段《兰陵王》经女伶娓娓唱来。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一曲终了,众听客纷纷鼓掌叫好,而这听客中人非富即贵:醇亲王奕譞赫然首位,两江总督曾国荃、河道总督吴大澂两面作陪,安徽巡抚、江苏巡抚亦坐在一旁,只有刘摩这个二品的武官屈居末席。满眼去,除了刘摩之外,其他皆是一品以上官员,幸好大家未着官袍,否则刘摩的狮子袍深为夺目。
其他众人皆心中有数,此刻京城正等着醇亲王回京之后商议太后撤帘归政之事,若是光绪皇帝亲政,醇亲王则是无冕的太上皇,而刘摩一路护驾有功,辉煌腾达在所难免,这又是一颗政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江苏巡抚黄槐森满脸堆笑道:“王爷上次未屈尊江苏,卑职亦未能聊表孝敬,这次王爷返京,定要在江宁多住些时日,好让卑职伺候伺候王爷。”
一旁的刘摩腹诽道,上次奕譞走安徽不走南京,那是想回头再赚一笔,全他娘的吸血鬼。
奕譞一路狼狈赶至江西南昌方才放心养病,待枪伤好了七七八八已过了半个月时间,清廷一再催促速归京师,这才又打起精神顺江而下直奔江宁,准备从江宁在沿运河北上。到了江宁被两江总督曾国荃热诚挽留,盛情难却之下便小住几日,一来将伤情彻底治愈,颠簸劳累已受尽其苦,二来金陵粉黛天下闻名,走上十遭亦不厌倦,三来即便朝廷催促,奕譞却深知自家嫂子的能耐,若是自己急吼吼地赶回京师,只怕落人口实,说自己想太上皇想疯了,何苦来哉。正巧遇上南下江宁公务的河道总督吴大澂,与之一起随曾国荃到秦淮河饮酒作乐。所说朝廷严令官员不得喝花酒,但在江苏这地界,他奕譞一个铁帽子亲王,与两江总督、苏皖巡抚提督喝花酒,谁敢说个不字?
奕譞向离去的女伶,微微一笑道:“江宁繁华名不虚传啊,一直想到江宁来,只可惜公务繁忙不得空闲,今天终于一尝所愿!沅浦、止敬,来,咱们干了这杯!”
曾国荃笑道:“这杯是属下敬王爷的,王爷日理万机,文案累牍,当是偷闲的一刻。祝王爷体健安泰,福寿长乐!”
吴大澂道:“王爷,您也知道俺老吴是个粗人,俺别的就不说啥了,只要您吩咐一声,俺这把百十来斤的老骨头刀里来火里去,老吴先干为尽!”滋溜一声,酒杯已然见底。
奕譞听了吴大澂的话颇为受用,想来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忠臣良将的,拍拍吴大澂的肩膀道:“止敬还是这么豪爽,好,沅浦,咱们也干了!”待二人一饮而尽,奕譞放下酒杯道,“止敬说自己是老粗,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哦?王爷所想何事?”曾国荃问道,众官员纷纷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