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士兵们和自己的家人窃窃私语,或是嘱托家事,或是叮咛密语,或是切切保重,众生形态,难以掩却伤别之痛和赴战之兴的真情流露。
刘松龄与刘夫人、施玉晴等人到码头上送别,刘摩将满眼泪水的施玉晴小手拉住,对着父母道:“爹爹,娘亲,玉晴就交给你们了,她还小,有些事情你们迁就一些。”
刘松龄原本对儿媳妇还有些意见,四个多月的时间肚皮竟还没有动静,心底有气但又要板着一副家长老者的面孔,此时刘摩要到前方杀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刘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刘松龄酸着鼻子道:“摩儿,到了前方为国效力,不要冲锋在前,若是战事危急,当急流勇退,为父一定会为你周全。”
刘摩想笑着安慰父母几句,却又笑不出来,缓缓地舒口闷气道:“爹,娘亲,你们放心,孩儿福大命大,在洋鬼子的地盘上呆了七八年还不是好好的,洋鬼子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我再出去游学一次,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夫人抽泣着道:“摩儿,你打小就身子骨弱,到了那里自己多多注意,实在不行让娘陪着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啊?刘摩大吃一惊,慌忙道:“娘,这怎么行!哪有将军上阵还把老娘带着的?那还不是让其他人笑掉了大牙!不行不行,你放心,我到了前方一定每隔三五天就写封信回来。”
刘松龄还待言语,刘摩道:“爹,这里风大,你先和娘亲、玉晴都回去吧,要是娘伤了身子,我怎么在前方安心打仗?”
刘松龄着刘摩日臻成熟的坚定,心中踏实了一些,劝慰刘夫人道:“夫人,咱们听摩儿的,咱们湘人子弟在大清的地面上威名赫赫,想当年——”
刘夫人打断道:“别想当年了,你那时候在文正公手底下当差,还不是隔三差五的往家跑。”
刘松龄被刘夫人抢白,面上忽红忽白,边上的赵师爷掩嘴偷笑,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赵师爷急忙将目光投向他处。刘松龄正要带着刘夫人离去,赵师爷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刘摩道:“小刘大人,我与广西提督苏元春是同乡发小,此信你可转交与苏军门,若是在前方有何难处,尽可与苏军门说。还有,在下知道小刘大人不愿下跪,你在前方拜见上官自保家门时,一定要在头衔之前加上御赐黄马褂,这样没人会责难与你。”
刘摩接过信件,连声称谢,向家人摆摆手,登上帆船大声叫道:“出发!”
……
斗志军从雷州府徐闻港登岸,横跨雷州半岛,过了廉州府时遭遇暴雨,不得不驻地休整两日,暴雨过后再行出发。
暴雨过后的道路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能带两斤泥,大大拖累了部队的行军速度,炮兵的行营炮和辎重营的牛车更是如同龟行,无法跟上步伐,刘摩情急之下令二营、炮兵连、辎重连和工兵连缓行,自己带着一营和侦察队轻装简行,向镇南关急行军。
三月二十四,刘摩终于抵达镇南关北,这比范庸成所要求的提前了六天。当刘摩喘息如牛地前往关城中的中军衙门报道时,他发现守在门外的兵勇对其刺鼻冷哼,只是漠不关心地说了句候着,心中大为不解,莫非冯子材不是传说中的沉稳干练、肝胆照人。
刘摩在门外来回踱步,守了近半个时辰才得到面见的许可,心底大为恼火,什么狗屁的爱国英雄前辈楷模,给老子摆什么官架子。
鹤发银须的冯子材端坐在大堂中,一双如同利箭般的眼眸向从外面进来的刘摩,心底暗暗鄙视,这个饭桶少爷,走路竟没有丝毫力气,软绵绵的如同生了大病一般,难道方耀那个老家伙在信中夸赞此人,就是因为他出了五十万两银子劳军?冯子材哪里知道,刘摩已经急行军一百二十余里,在途中只吃了一些干粮,又在衙门外守候了半个时辰,疲倦不堪,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冯子材喝问道:“来者何人?”
刘摩强撑住疲惫的身心,定住心神拱手道:“卑职御赐黄马褂琼州府宣抚司同知刘摩,率琼州协练营前来支援老将军。”
冯子材冷笑道:“军中将令如山,若有违背者当重罚,你可知否?”
刘摩猛一愣神,心底诧异冯子材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不卑不亢地道:“卑职明白。”
冯子材喝道:“明白就好!来人呐,将此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