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目前还只有商人在唉声叹气,因为商人对于货币的变化,肯定是最为敏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连续几日,客户逐渐减少,他们就马上能够感受到恐慌和危机。
寻常百姓还得过些时候才能够感觉得到。
话又说回来,这也是得益于宗室和恩荫一事,暂时先告一段落,导致许多人的目光开始投放到坊间。
一看这形势,许多人也开始有意识的缩减货币消费,而他们这些人本就是京城的货币消费主力。
他们开始收紧,商人立刻就能够得到回馈。
除商人外,王安石、韩绛也都离开感受到,因为其它州县,刚刚开始征收这免役税,已经有人在抱怨,这手中没有多少铜钱,能否让其它货物替代。
所以王安石今儿倒是没空上张斐这来道贺,其实若无要事跟张斐商量,他也没有打算来,搬家可不是什么人生大事,他和司马光都非常不喜欢这种场合。
此时王安石正在宫中与皇帝赵顼单独议事。
王安石首先将这个情况告知赵顼。
赵顼已经知晓,也正准备找王安石商议,如今王安石主动提及,他也就装作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王安石立刻道:“臣以为这十有八九是朝中那些权贵心有不服,故而又出此招,妄图激起民怨,以此来反对免役税。
可想而知,一旦在征缴秋税时,百姓必须要用粮食兑换钱币,而如果那时钱币价格相对较高,这必然会使得百姓心生怨气。”
赵顼当即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官司打输了,他们又出此下策,还有完没完。”
王安石却是以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笑道:“区区一场官司,又岂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交这么多税,而且,他们肯定还会担心,到时秋税会怎么算,故此他们才会趁着秋税之前,开始反击,让官家和臣有所忌惮。”
这种麻烦,都在他的预期之中,他非常不希望赵顼为此感到心烦意乱,使得赵顼的决心受到动摇。
没事的!
这都是预计之中。
赵顼就问道:“先生可有解决之策?”
王安石道:“在臣看来,以他们的财力,还不至于说在短短数日之内,就能够掀起这股风浪,这主要还是因为市场上钱币本就不足,以至于他们稍有动作,便出现钱荒的现象。
臣也一直在关注我朝的钱币,而钱币的缺乏,也使得我朝财富难以得到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朝廷增铸一百万钱币,所获得的收益,是能够达到数百万之多。”
赵顼问道:“数百万?”
王安石解释道:“好比说,一些客户想要购买田地自己当主户,但是由于他手中缺乏钱币,只有粮食,得先将粮食买了,换得钱币,才能够去购买土地,可结果好不容易将粮食卖了,所看中的田地也让人买走了。
再者说,商人之间做买卖,由于缺乏钱币,使得他们只能以货易货,这难度可想而知,在江南地区,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
但如果有足够钱币,不管是朝廷,还是百姓,财富都将会得到增长,这就是臣所言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
赵顼点点头,“故此先生的意思是,增铸钱币,来缓解这番危机。”
“即便不出这事,朝廷应该增加铸币,以此来改善财政。”王安石又道:“但是增铸货币需要时日,不能解燃眉之急,臣建议由朝廷先下令,拨铜铸币,然后以交子的形式先投放到坊间,到时钱币铸完后,可以交子兑币。
其实以交子购买货物,要比钱币更为方便,更能够促使民间交易,同时中间还可多增发一成。另外,司农寺收上来的钱币,也得及时放出去,不能囤积在仓库里面。”
赵顼稍加考量后,便点头道:“好吧,就依先生所言。”
正如王安石自己所言,这并非他的应对之策,而是他早就打算好的,他要玩理财,首先一点,就是百姓手中钱币,这样才能去理财。
都是货物的话,这就没法理。
另外,王安石是来自江南地区,不是北方人,江南是普遍缺乏钱币,这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而且他也看到其中原因,如果用充足的货币,将会有益于江南财政,而江南财政乃是朝廷财政的重中之重。
司马光怼他那什么民不加赋而国用饶,他都没有想过用这一点去反驳,其实这个才是最有力反驳。
其实只要玩好货币,以北宋制度的基础,商业必然会变得繁荣。
既然允许土地交易,就必须要用足够的货币,去支撑这个交易。
王安石早就打算好增发货币,而且也早就想到用纸币,因为他认为,北宋的铜也比较匮乏,难以支撑他整个改革体系。
故此这事发生之后,王安石是一点也不慌,他早就看到钱币缺乏的事实,只不过你们将这现象给加剧了,这反而给他提供增发货币的理由。
然而,这经济的不景气,也冲淡不少张斐搬家的喜悦氛围。
来的人是不少,但人人都聚在一起,谈论这钱币紧缺的事,这钱币缺乏,商人是最苦的。
整个新宅子里面是一片愁云惨淡。
好在张斐都已经习惯了,他每回搬家,总会遇到一点事,只要不受到皮肉之苦,他就非常满意了。
律师不怕被逼逼,就怕直接上手。
当对方不讲法律时,律师就是一个废材。
此时张斐正与前来道贺的李豹在后院的沙发上交谈。
李豹当然也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反而是告诉他,对方现在更加疯狂的用粮食吸走百姓手中的钱币。
“更严重的是,这坊间的铜器也在急剧变少,如无意外,他们应该想化铜铸币,等到秋收时,百姓手中钱币严重匮乏,他们可能会用劣币再将百姓手中的粮食收走,到时征缴免役税时,可能会收到很多劣币。”
“他们有铸币的权力吗?”张斐问道。
“当然没有权力,京城也很少发生这种事,但是在地方上,许多大户人家都常有铸币,如果百姓都非常缺乏钱币,这时候铸币可以发大财。”
“嗯。”
张斐双手枕头,背靠在沙发,翘着二郎腿,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姿势,思索半响,他突然问道:“听说盐价也在上涨?”
李豹稍稍一愣,旋即回答道:“虽然目前来说,盐价上涨的比较厉害,但估计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毕竟朝廷其实并不缺盐,只是由于私盐突然停滞,使得开封府暂时缺盐,而那些合法盐商看准时机,抬高盐价。”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但也有可能,有人会借机生事,故意哄抬盐价,给予朝廷压力,毕竟这事起因,就是因为上回那场官司。”
张斐问道:“税务司手中目前有多少私盐贩的消息?”
李豹想了下,道:“好像是两个。”
“才两个?”
张斐微微皱眉。
李豹低声道:“咱们当时也只是要吓唬人,故此我们也只是各方面都调查一两个,以备不时之需。”张斐点点头,“那你能不能在短时日内,给我拿到所有私盐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