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饭菜都还没有上,许遵就问道:“贤婿啊!你这一出唱得可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这张斐不说,他一般不会主动去过问的,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干预张斐的决定,但如今报纸都发了,那自然是可以询问的。
张斐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是岳父大人,还是止倩,都以为我会招少数人,将这差役都给替换了。”
许遵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他们真的在期待惊喜,哪知这惊喜变得是平平无奇。
张斐道:“要说做打官司、做买卖,或许可以期待化腐朽为神奇,但是律法的话,这是无法耍巧的,多一个皇家警察,这效果就是好一些,开封府就是需要这么多皇家警察。”
许凌霄道:“那也不见得,许多知县都不曾拥有皇家警察,但是治安方面也挺好的。”
张斐道:“大哥说得是治安,但是现在追求的是司法。”
许凌霄不解道:“这有何不同?”
张斐想了想,道:“治安的好坏并不等于司法的好坏,简单来说,大哥口中的那些知县,是告诉百姓应该干什么,而司法则是告诉百姓不能干什么。”
许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许止倩也凝眉思索。
许凌霄却是一脸疑惑道:“这听着好像前者更佳。”
“平时让你多学点律法,你不听,尽看琢磨那些没用的文章诗词。”
许遵哀其不争地瞧了眼儿子,又道:“只准百姓干什么,就是怕百姓到处乱走,县衙不好管理,而告诉你不能干什么,就是说你即便到处走,也能管理好,你说孰强孰弱。”
许凌霄道:“可也能不准百姓到处乱走。”
许遵没好气道:“自秦以后,哪还有这么立法的,百姓若有个什么急事,连门都不能出?这能叫法律吗?”
许凌霄见老爹神色不爽,不敢再言语。
许遵摇摇头,又向张斐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到底要花不少钱啊!”
许止倩点点头:“根据新条例,这些钱将来可全都要算在百姓头上。”
张斐笑道:“在司法之下,哪怕是多征税,百姓也不会有太怨言的。”
许凌霄睁大眼道:“这么神奇吗?”
张斐点点头。
许遵突然道:“霄儿,这些话可别跟外面人说,知道吗?”
许凌霄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张斐见许遵面色严肃,不禁问道:“岳父大人,朝中是什么情况?”
许遵道:“这嘴上都在骂,可心里都在笑啊!”
许止倩不禁都好奇道:“爹爹此话怎讲?”
许遵叹道:“光皇家警察就要增招一万人,还不算其它的费用,这一笔账算下来,朝廷得收多少免役税,百姓能不有怨言吗?只要引发民怨,那他们就足够的理由,请求官家停止新法。其实今日他们就已经上奏,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先说了一遍,到时他们就能理直气壮说自己当初的建议没有错。”
说着,他又看向张斐道:“贤婿,此事你纵使有把握,也得万分谨慎,毕竟你只有一双眼,是看不过来的。”
张斐点点头道:“岳父大人的话,小婿会谨记在心的。”
......
许遵看得非常透彻,这一期报纸是给予那些保守派极大的鼓舞,他们虽然表现的非常愤怒,但内心却在狂喜。
有句话说得好,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警署的扩编,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就连韩绛都是这么认为的。
根据具体流程来说,理应先统计百姓户等的情况,统计所需招募的劳力,然后再定出雇人标准。
司农寺都还在统计中,警署直接扩编一万人,而且还仅限于司法。
搞笑的是,这募役法跟司法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募役法针对的是衙前役问题,而司法中的衙前役,其实只是只占很小很小一部分,基本取代的乡役。
而在制置二府条例司制定条例时,主要花费在取代衙前役上面,而非是乡役,虽然乡役人数众多,但王安石他们认为每月给个两三百文就行,以及给予免税里正免税的待遇。
这就是一种半差半雇性质,以前你完全自费,现在给你一点钱和一点点特权。
如今这么搞,这成本增加的就不止一星半点。
仿佛这新法一出来,就偏离了航道。
步子迈这么大,还走偏了,能不扯着蛋吗?
孟府。
“孟知院似乎预判失误了。”
度支郎中刘石是忧心忡忡地向孟乾生道。
知审官院孟乾生笑问道:“此话怎讲?”
刘石道:“之前孟知院认为税务司不过小猫两三只,是不成气候,但如今警署那边扩编一万人,其中就包括这税警,这人数一多,可就不容小觑。”
孟乾生叹道:“是我高估了王介甫他们,但这也不能怪我,谁能想到他们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不错,这皇家警察越多,就能管理越多的事,但我朝之弊政是在财政,而非是治安问题,他们不惜成本的招人,加剧冗官之祸,使得财政雪上加霜,你说这窟窿谁来填补?”
刘石道:“自然是百姓。”
孟乾生呵呵道:“这京畿地若出现民怨,官家可不能不闻不问,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