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静洛一惊,却没有看到有箭射进来,只听到外面人的喊声越发大了,好像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故。
苏昉三人却不言语,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过了一会儿,颜静洛渐渐平静下来,慢慢分辨出门外兵刃交击中夹杂的阵阵惨叫声。却又有阵阵奇怪的声音传进来,听着却是极近,像是就在他靠的这堵墙后面发出的,听着像是农夫将铁铲插进久旱的田野发出的嚓嚓声,颜静洛觉得背后这墙也震动起来。他一惊,已经明白了是什么声音,却只来得及极力向前扑去。
背后一声闷响,一个大洞出现在泥墙上,一个人已经扑了进来。颜静洛来不及站起来,就手忙脚乱的向前爬,背后却已经能感觉到袭人的寒气了。
颜静洛觉得时间过得慢极了,他觉得那人的刀已经劈在了他的后背上,却没有感觉一丝疼痛。回头看时,那人却已经扑倒在地上,嘴里正冒出血泡,脖子上的一个巨大伤口涌着汩汩的血,慢慢洇湿了破庙里肮脏的青砖地面,旁边一头豹子正盯着颜静洛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爪尖粘着刺眼的红,面前躺着只死野兔。
苏凡向外走去,苏昉和苏叶也跟了出去。颜静洛匆忙起身,追着苏昉跑了出去,回头看时,那雪儿就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庙的院里已成了修罗场。片片泼洒的鲜血映着拋落在地的火把,像是要燃烧起来,连那火光里都是猩红色的。
院里两人斗得正急。颜静洛看到其中一人正是苏常。自从蜡烛熄灭后颜静洛就再没见过他,却不知道他是如何不声不响的到了院子里。苏常用的是和那群人一样的长刀,对面的那个瘦削的黑衣人却拿着两柄匕首,不停抢攻。
颜静洛看看正剧斗不停的两人,又看看院里层叠的尸体,一个不寒而栗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难道这些人都是苏常杀的?”
正想着,那边的打斗却已经分出了胜负。黑衣人趁着苏常一刀走老,猛地闯进了苏常的怀里。苏常的长刀被格在外面,无法发力,那黑衣人的两柄匕首却如两只毒蛇,向苏常的胸口扎落。
苏常却在黑衣人进身的刹那转了个身,屈膝弯腰低头,长刀画出个雪白的圆横斩向黑衣人的腰际。黑衣人的匕首扎了个空,顺势下落,架住了苏常的长刀,苏常的刀却诡异的跳了起来,坚硬的刀柄狠狠的撞在了黑衣人的脸上,苏常的拳头又猛砸在他的胸口。
黑衣人猛地飞起来,正落在苏昉面前,手中的两柄匕首也落了地。苏昉脸上依旧挂着笑,问道:“我这正大光明的手段如何?”
黑衣人惊异的回头看苏常,后者已将手里的长刀随手扔在了一具尸体上。“说不定这就是那刀的前主人。”颜静洛胡乱想着,他觉得自己宁肯看那些狰狞的尸体也不想看苏常。
黑衣人慢慢站起来,说:“原本我还疑惑,怎么会有人花大代价对付一个纨绔公子,今日一战,我终于有些明白了。”正是颜静洛先前听到的那尖细的声音。
苏昉漫不经心的问:“你不会说吧?是谁请的藏兵阁?”
黑衣人摇摇头,不再答话。
苏昉点点头,低头想着什么。那黑衣人却瞬间从袖中抽出另一把匕首,朝苏昉插去。
颜静洛大惊失色,却在同时看到了一道血红的光影冲天而起!
那是苏昉挥出的武器,从下而上划出冲天的光幕,宛如压抑了千年的地火从地缝里汹涌喷发,迸出灼人的漫天火雨。又像是一颗掩埋了万年种子,瞬息间发芽,又在瞬息间长成参天的大树,开出满枝妖艳的红花,结出血色的果。
黑衣人的匕首就停在半空,满脸的恐惧。“你……你……你是……武……武……”
他却没有力量再说下去了,一道伤口从小腹一直伸到额头,蔓延进头发的深处,有鲜血从头顶喷出来,像是一眼涌动的红色的泉。
苏昉避开几步,那黑衣人的伤口就整个喷出了汹涌的鲜血,直直的溅了颜静洛满头满脸。那黑衣人依旧立在那里,好像这黑夜里满地鲜血中的一具毫无生气的塑像。
苏叶走近苏昉,低声说道:“公子……”苏昉却摇了摇头,只是低头看手中那柄血色的刀,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雪儿缓缓地绕到颜静洛身前,忽的人立起来,两只爪子搭在他肩头,凑近颜静洛闻了闻他沾满鲜血的脸,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颜静洛像是在梦中惊醒,一把推开雪儿,手忙脚乱的脱掉血雨淋过的外衣,又反过衣服来满头满脸的用力擦拭,想擦掉沾染上的血腥气。
另外的人却都看着他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苏叶又说:“公子……”
苏昉打断了他的话:“血月已经醒了过来,我们没有退路了,只能冲上去。哪怕鲜血染红整个大地,我们也得趟着血河射出我们的箭。就算挡在我们面前的是雁荡山,我们也得把它劈开!”
苏叶再不言语。苏常却挠了挠头,说:“这些事情我们兄弟是不懂的。但只要公子的血月指向的地方,我们都给公子夺过来!而且跟着公子,或许是不用劈开雁荡山的,公子总有办法寻到路径的。”雪儿也冲苏昉低低吼了一声。
颜静洛不知不觉停了手里的动作。他隐约间觉得,天地间将要掀起巨大的浪潮,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巨浪中的一朵水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