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哈尔滨的春意,自然要比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荆楚之地来得晚一些。
在哈尔滨左近的松花江上,冰层也终于已经开化,只是偶尔有一点残冰在河水当中翻滚上下,碎冰相撞,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哈尔滨的这个春天似乎比起往年也多了几分繁华热闹。东北军大帅府的迁入自然带来了整个东北的达官贵人,中g在燕京、天津的社会主义改造也让不少京津地区的富贵人家,放弃了身价看涨的“燕京户口”,闯关东跑到了哈尔滨安家落户。随之而来的自然是东北乃至曰本和南中国各地的商品特产,沿着南满铁路和中东铁路,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哈尔滨商业区的商店里面全都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品,大街两侧鳞次栉比的酒楼食肆里,也常常是高朋满座,好听的京片子,略带些淮音的天津话儿,此起彼伏地响起,谈论的却多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关内群雄的代表这段时间也异常频繁的往这座关外冰城走动。隔三差五,哈尔滨市政斧就要组织起一堆闲来无事的市民,举着各种各样的小旗帜,在大街两侧站立着,做夹道欢迎的模样。当然,站上大半天总有个一块半块的进账,对升斗小民们而言,也是一件美事儿。
在哈尔滨城北,松花江北岸的太阳岛上面,临着松花江,新建起了一处传统的中式宅院。这处宅院虽然场面不大,却也门户精洁,一砖一瓦还有院子里小小的花园,明显都花了大心思。看来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而不知是东北军的哪位高官显贵避暑消夏的场所。
不过今天,这处用来避暑的宅院看来是迎来了什么贵客了。宅院外面新铺的柏油马路上,停着一长串黑色的小轿车,还有荷枪实弹的东北大兵肃立护卫。上岛的桥梁码头处,也加派了岗哨,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许出入。
看起来是有来自关内的某位大人物住了进来,借着这里的僻静,要和东北军少帅张学良讨论什么幕后交易吧?
宅院二楼的厅堂之内,坐着不多几人,居中的就是两个中年军人,都是笔挺戎装,肩章上面将星闪烁。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一个身材高大,留着修剪整齐的八字胡,正是东北军总参议郭松龄;另一个矮小黑瘦一些的,眼睛里面却是精光四射,谈笑之间也不时转动,一看就是一个精明之极的人物,原来是国民党的湖北省主席何成浚,民国时代著名的内交家。
这间厅堂的窗户正对着松花江,入眼之处就是滔滔东流的江水,再远一点,还能隐隐约约看见繁华热闹的哈尔滨市区。何成浚指着远处的市区,笑道:“茂宸兄,关内的人们怎么样也想不到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黑龙江,居然有如此繁华热闹的去处。这哈尔滨虽说比不了武汉、上海,不过比起眼下的燕京、天津来,可是强出不知道多少了。”
郭松龄轻轻摆了摆手笑道:“这哪里是哈尔滨繁华热闹?还不是中g的主张不适合中国国情,燕京天津的不少富贵人家只好背井离乡,跑到这塞外苦寒之地来安家,才使得这个小小的哈尔滨多了几分生气?想必武汉、上海那里,也有不少南下的才俊之士吧?我听说燕京大学、北洋大学整个儿都搬迁去了上海?”
何成浚轻叹一声:“这些gcd人只知道照搬洋鬼子书里面的教条,而丝毫不顾忌中国的实际。明明是个落后的封建国家,搞资本主义才是正理儿,非要拔苗助长去搞什么社会主义。就算根据他们祖师爷马克思的理论,那也是要在资本主义发展到极致之后,才能搞的。眼下要搞,也应该是美国、英国,怎么能在中国搞呢?只是苦了老百姓了……”
郭松龄却不动声色,笑道:“中g的主张自然是激进了一点,不过出发点总是好的。想必等他们意识到了错误,也是会及时改正的,到时候燕京、天津还是中国第一等的去处。”
何成浚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改正?怎么个改正法呢?不搞gc主义,再改回来搞资本主义吗?一个国家就被他们这些人改来改去玩吗?再说了……要搞gc主义,那自然是该gcd来领导。人家的理论就是这个……可要是搞资本主义,难道你们家张少帅不会?非得要他们来?我看这东北的资本主义就发展的不错嘛!这一轮的经济大萧条下,我们南方都受到不少冲击,你们这儿却是繁华更胜以往了。如果这燕京、天津能给少帅当家作主,这人民得少遭多少罪啊?”
郭松龄闻言微微一怔,不过转眼又平复如常,笑了笑道:“雪竹兄,我们东北军在关内已然是伤透了心。此次出关,全军上下都已经发誓不再入关了,只想安安稳稳在东北过自己的曰子……至于燕京、天津是谁当家作主,和我们东北军没有一点儿关系的。”
何成浚一笑:“小弟刚刚得到消息,g军今天凌晨开始猛攻太原外围的牛驼寨、卧虎山、双塔寺等要点,一个上午发动了十次冲锋,不过全都被据险固守的晋军所击退!根据前线战报,晋军各处阵地前,g军尸积如山,初步估算,损失在万人上下。经此一战,g军已经元气大伤了,而且这才是太原战役的第一天呢。如果打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有一支奇兵……不知道这燕京、天津会不会再度易手呢?”
……公元一九三零年,四月二十三曰。
太原外围。
“杀啊!冲啊!”周遭战场,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大呐喊声。两军之间的阵地已经被打成了一团泥泞,g军和晋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中间。淅淅沥沥的春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在泥泞一片的山地当中,g军士兵们冒着倾泻而来的弹雨而上,不少勇士已经倒在了泥水当中。剩下的仍然在奋力向前,最前面的已经冲上了山头,白刃闪着寒光,点点耀动。
吉鸿昌冲在最前面,身上的军装早就不知道被他脱了扔到哪里去了,这会儿又是赤膊上阵,挥舞着一口钢刀,呐喊着冲锋!这是今天g军对牛驼寨发动的第十五次冲锋,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冲锋了!
牛驼寨是太原城东的门户,攻下此处要点,阎锡山苦心经营的太原防线就会出现致命的破口!因此晋军在这里拼死挣扎反抗,阎锡山甚至亲自带着督战队在后面压阵,晋军的炮弹也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发射。一次次的攻击与反击交替上演着。青色的山头早就被打成了焦黑色。双方倒下的士兵军官也不知道有多少了,高地下面层层叠叠都是死尸!
双方拼死争夺了一天,中g所属的中央陆军第九师一个团打不动了另一个团又上,现在已经换到了第四个团!连师长吉鸿昌都赤膊上阵了,这一波的冲锋也不分什么队形了,连攻击前例行公事的炮火开路也不要了,一千多个蓝灰色军服的官兵跟着他们的师长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就一拥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