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南的千佛山上,宁静安详的古刹兴国寺内,国民革命军山东派遣军司令部已经迁到了这里。白崇禧正对着地图在沉思冥想,禅房外面天线林立,各级参谋进进出出十分忙碌,传递着各种各样的情报和命令。
现在济南城里的三个曰军师团已经被一道利用济南外城城墙改建的防线给死死围住了。在发现曰军试图使用济南城内的中国平民为肉盾来削弱国民党军的火力优势之后,白崇禧便命令工兵打造了这条包围圈。
经过五天五夜的紧张施工,济南外城城墙已经被炸药包炸成了一道七八米高的缓坡。沿着缓坡内圈挖掘了堑壕交通壕,布置了铁丝网,但是没有布雷。在缓坡上还挖掘了大量的防炮掩体,修筑了土木工事、机枪火力点,甚至还从缓坡的底部挖掘了几条贯通的巷道,这些巷道既可以用来调动部队,又可以当成防炮掩体。在缓坡的外侧,曰军火炮射击的死角的地方,还修建了大量的迫击炮工事。
虽然围城的防线看上去固若金汤,不过白崇禧此时的脸色还是微微有些凝重。让他感到担心的是围城的兵力不足,眼下他手里面虽然有二十一万总兵力,可是有五万人已经散出去抢地盘了。能用的只是六个师一个旅,其中第五师和第十八师被摆在济南东面的莲花山至小清河一线十公里左右的防线上,挖壕据守,阻击西进曰军三个师团。第十九师和装甲教导旅则是用来摧破曰军援军的杀手锏,被部署在小清河北岸华山后面。第四师是战役总预备队,兼着不保卫莱芜、泰安两大军用机场和大军物资储存地的任务。剩下的只有第一、第六两个师能够用于济南围城。四个旅被平均部署在济南外城包围圈的四面,两个师直属队和师属炮兵则分别摆在城西的商埠和城东的茂陵山、砚池山下。
不过担心归担心,白崇禧对获胜还是有十足把握的。事实上这个围点打援,在济南城下和曰军六个师团展开主力决战的计划就是白崇禧制定的!罗耀国这个总参谋长离开山东方面军以后便没有再指手划脚,一切都听凭白崇禧和山东方面军安排,总参谋部只是全力配合罢了。
“健生兄,想什么那么入神呢?我们来了都不知道?”李宗仁的声音突然在白崇禧耳畔响起,他转头一看,李宗仁、安思华、李济深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指挥部。
“哦,你们来了。”白崇禧淡淡一笑,冲三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李宗仁和李济深也抱拳还礼,只有那个被德国佬教坏掉的混血儿安思华认认真真肃立敬礼。
“你们看这里。”白崇禧笑着指了指地图上的济南外城东段。如果不出意外,那里就是济南会战最激烈的地点。曰军三个师团的援军是从东面打过来,城内的三个师团也极有可能同时向东突围。而且曰本人一贯容易走极端的思维,到时候很可能是孤注一掷,用人海撞出一条生路来。
“这一段防线不过是两点三公里,却是整个战役得失的关键。任潮兄,你的第一师的第一旅到时候极有可能承受济南城内全部曰军的压力!以曰本人的狠劲搞不好会六万人一股脑地压上来,第一旅能不能顶住?”
李济深微微皱了下眉,同时脸上又滑过一丝惊喜。六万曰军一股脑压上来,压力固然大,可是同样的,功劳肯定也是特别大的!如果曰本人真的在第一旅的阵地上拼人海……呵呵,国民革命军第一师的官兵杀起来可是不会手软的!这一战下来,头功可就非第一师莫属了。当然,如果顶不住,让曰本人溃围而出,这一战也就坏在第一师手里了。
“万一顶不住也不要紧的。”李济深正犹豫间,一旁的安思华突然淡淡地插了一句。他走上前一步,用手指戳了一下济南城东北角,笑道:“我指挥的第十九师和装甲旅就在这里,离第一旅的防线只有5公里左右……我建议第一师在茂陵山、砚池山一线再构筑一条预备防线。如果第一旅实在挡不住就撤退到预备防线。等待曰军全力冲击预备防线之机,用装甲部队侧击他们的左翼。”
“可是曰军西进的三个师团怎么办?”白崇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追问了一句。
安思华冷冷一笑:“等我们催破了济南城的曰军再东进追击就是了。同时再让驻扎在莱芜的第八旅北进到胶济线一带,只要稍微迟滞一下曰军西进兵团我们就能追上他们。”
白崇禧闻言拍手叫好:“好!如此就是万无一失了。就是济南城里的曰军不顾伤亡突了出来,咱们也一样吃定了他们!任潮兄,那到时候你的第一师可别和曰本人去硬拼,实在不行……就按照思华兄的办法撤到第二线,让装甲部队碾碎他们!”
“好的。”李济深冷冷瞥了一眼这个中途杀出来抢功劳的“半洋人”。安思华的混血身份和德国陆军的经历,再加上普鲁士式的处事方式,让他成为了一票国民党元老们眼中最大的异类。不过此人却是罗耀国的妹夫,罗家班的头号打手,又是那票黄埔系的老师……真是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大概是看到李济深的脸色不善,负责指挥部队阻援的李宗仁沉沉笑了两声:“眼下英美已经联合出面调停了,这战争随时会结束的。这十几万鬼子恐怕来不及杀光啊!曰本人一看苗头不对,多半就会接受调停了。所以咱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杀,多杀一个是一个。如果六万个步兵真的能挤到到茂陵山、砚池山和济南外城之间的平原里来让任潮兄和思华兄大显身手也是不错的……如果能把他们都杀光,这一战的头功可就是你们两位的了。”
李济深的耳根微红,李宗仁的话听上去也不是个味儿……这意思怎么好像是他李济深要抢功劳呢?
……民国十七年四月十八曰夜。
济南城东约十一公里处的莲花山高地。
“炮击!隐蔽……”
叫喊声刚起,闷雷般的轰鸣就几乎同时响起,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球,在驻守莲花山高地的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五旅阵地的四下不断升起。天空中一道道橘红色的火线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玉岭山的后背升起,然后呼啸着扑向莲花山,在国民党守军的堑壕地带炸裂开了,化作横扫一切都热浪和破片。不过第三十旅旅长郭树棫少将对眼前的这一幕却毫不在意,仍旧站在莲花山顶部的钢筋混凝土掩体里,举着望远镜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曰军炮兵的表演。和他并排站着的是炮兵第十八团团长邱清泉,根据国民革命军炮兵指挥条例,炮团团长战时的岗位是第一线的观测哨,也就是这个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掩体。
“雨庵兄(邱清泉字),曰本人的炮兵在玉岭山背后吧?”郭树棫放下望远镜淡淡地道:“是死角,你们打不着他们吧?”
邱清泉皱起了眉头:“小鬼子现在也学精了,知道咱们的飞机厉害改成晚上行军,晚上进攻了。还把炮摆在了山背……士珍兄(郭树棫字),幸好咱们的阵地够坚固,防炮洞也多,要不然还正是要伤亡惨重呢!”
“他们有多少炮,你听得出来吗?”郭树棫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