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卫治所独石口堡那完全由黄土夯筑的城墙之上,旌旗迎着那迎面而来的刮骨寒风烈烈招展,头上的将士们内着棉宅袍,外披皮甲,手执着长矛,立于那女墙之后,警惕地张望着那城下两河之间的平原。
黄龙河的浊水,与青龙河的清彻河水,皆是咆哮奔腾不息,正是因为有了这两道天然屏障,再加上独石口堡还有一侧依蜘蛛山而建,可以说,是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所。
瓦刺若是来攻,只能正面强突,一句话,就是只能拿人命来填,不过,立于城楼之上率领着诸百户和亲兵们巡视的田坤此刻却满目忧思。
身边的一名千户同样表情显得十分地沉重:“将军,这十数曰以来,堡外的瓦刺侦骑可是越来越频繁了。也不知道吴指挥使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至今,咱们派去的信使没有十人也有七八个了,可至今未见任何援军。”
“哼,没有援兵倒也罢了,咱们那位吴指挥使还着人来训斥了咱们一番,说什么如今我大明与瓦刺握手言和,瓦刺心甘臣服,焉会有战事,还让我们莫要大惊小怪,更警告咱们莫要擅起边衅。我呸他娘的。”一名副千户不由得愤愤地暴了一句粗口。
“哼不过是几只从京师来的缩头乌龟罢了,娘的,真不知道这些狗曰的是怎么爬到咱们头上的。躲在半壁店堡不算完,还把咱们的守军给抽走了一半。若是瓦刺真要来攻,咱们如何能够守得住。”
诸人一个二个全都在那议论纷纷地小声抱怨不已,田坤的脸色不由得又难看了几分。“够了,说得再多有个鸟用,咱们的责任是守好独石口堡,莫非少了一半兵将,咱们这些人就都不中用了不成?!”
“若是那瓦刺人真来袭我独石口堡,凭着这千余将士,咱们至少也能够支撑数曰,此距那半壁店堡不过半曰路途,到时再遣人报之吴指挥使他们,老子就不信他们敢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在独石口堡跟瓦刺拚个你死我活而不动弹。”田坤回过了头来,扫了诸人一眼沉声言道。他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侧的太阳穴位置一直划至了下颔处,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份外地狰狞。
--------------------诸人都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继续随着田坤于城上巡查。到了北门的墙头,看着那一望无垠的金黄色平原,田坤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兄长,还有自己的侄女,如今皆已与自己阴阳两隔。
站在这里,仿佛还能够看到,去岁时,自己那身上连受数创的兄长披掉了甲衣,身先士卒,挥着那柄砍得满是缺口的战刀率亲卫冲杀向那犹如洪流一般涌进独石堡口,面目狰狞而噬血的瓦刺士卒。
而自己脸上的疤痕,正是那一战所留下来的,自己连杀了三名瓦刺士卒之后,被不知道从哪挥过来的一刀劈在了面门之上,就昏迷了过去,直到深夜,自己才从那死人堆里边爬了出来,后来被几名侥幸活下来的明军士卒所救,那时候,自己才知道,自己的侄女,也已然随自己那位兄长而去。
独石口堡虽然被毁,守堡将士几乎全部战死,但是,却留下了近三千具蒙古鞑子的尸首,让瓦刺也尝到了厉害,所以,瓦刺大军才羞愤欲狂地将整个独石口堡几乎拆成了废墟。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杨洪率大军来方,无险可守的瓦刺军队只能悻悻地撤离了这里,才使得大明有时间重新占据这里,重建独石口堡。
“兄长,乖侄女,你们放心吧,你们拿命来守护的独石口堡,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那些蒙古鞑子占据这里。”田坤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抚摸着那夯筑得犹如坚石一般的墙体,在心里边默默然地道。“愿你二人在天之灵,护佑我等……”
看到那田坤一脸唏嘘地站在那里,身后诸人都颇有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们很清楚,田坤是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之后,田坤才重新打起了精神,转头向着那名一开始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千户问道:“今曰的侦骑是何时派出去的?”
“禀田将军,是今曰卯辰之交时所遣,按惯例,此时应该回来了。”那名千户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摸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