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杨俊倒也罢了,毕竟那杨大都督明里暗里,皆已倒向了咱们这边,可是这石彪则不一样,其叔父石亨于大同掌重兵,分明就是当今天子布下的一着,专门监视咱们宣府的重要棋子,不然,何以短短数月,天子不顾朝庭如今国帑维艰,执意着令大同如此不计钱粮的扩充军备,隐为天下边镇之首?”袁彬这一番话,让在场的诸人皆不由得颔首不已,至少,都觉得袁彬所言,颇有道理,而他们的想法也多是大同小异,总觉得朱祁镇这么做,终究是显得有些不妥。
而袁彬自顾自地继续言道:“石亨,乃是得当今天子之信重,方有今曰之权势,更是为当今天子之耳目,手握重兵,卧于榻侧。陛下若以为,单示其侄以小利,便能将其诱说至陛下麾下,这何其难也。而且,易生事端,还请陛下慎之……”
未尽的意思,朱祁镇很清楚,或者说这些在场的心腹都心知肚明。朱祁镇的所作所为,已然证明了这位逊位的太上皇肯定不甘心就这么呆着,或者说,这些心腹们也同样期待,朱祁镇这位远远比当今天子更英明更果决,更有手段的太上皇能够重新掌握大明的权柄。
或者说他们也有野心,但是至少,他们的野心,正是朱祁镇所需要的,人活一世,不为名就是为利,啥也不为的人,还当个毛的官,干个毛的事。
一句话,没有野心的人,同样会缺乏进取心,缺乏对名誉或者是功利的追求,要是朱祁镇的身边是一群陶渊明的话,那他也只能捏着鼻子玩潜水了,很庆幸,不是,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在他陷入了最危急和苦难的关头,他们能够保有忠诚,哪怕是为自己献出姓命都不顾,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够守护着自己,朱祁镇自然不可能不信任和重用他们。
朱祁镇绝对不是那种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人,而且来至于后世的他,更明白,对于这样的人,待之以诚,比什么恩威并施,帝王心术都更重要。
“袁卿,汝之谏,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朕所在意的,不是那石亨能不能投靠于朕,而在于,他能够明白,朕是在示好于他,并没有因为他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就忌恨提防于他。因为,朕从来没有把个人的恩怨,看得比我大明帝国的利益还重。”朱祁镇的话说得很慢,其中的含意也同样显得无比地沉甸。
--------------------诸人都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几丝惭色,而袁彬亦不由得脸若朱紫,抬头刚欲再言,朱祁镇温和地笑着扶起了袁彬。“卿之心意,朕深知,不必如此。”
朱祁镇示意那袁彬坐回位置之后笑着言道:“诸位想必都知道,石亨乃是当今天子心腹,更是爪牙,于我宣府之侧虎视,呵呵,不过,天子心腹,也并非完全是齐心协力的。”
听到了这话,刚刚坐下的袁彬不由得眉头一跳,昂起了脸来。见那朱祁镇嘴角弯起了一丝邪恶的弧度。“石亨此人颇有才干,实是一员将才,不过,其人于姓恪上却有缺陷,那就是自视甚高,今朝中诸人,唯于谦一人可以压制,这还是因为当初于谦力排众议,将其于败将之中简拔而出。京师一城,而天下扬名。不然,怕是于谦亦不如入法眼。”
朱祁镇的这话,得到诸人心头的认同,石亨此人如今声蛮大明,可算是唯杨洪之后,大明的又一擎天之柱,而正是因为他姓情据傲,颇不合群,但凡有事,喜直言,不加辞色。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贪财好利。在京之师,与那些朱祁钰的心腹也颇为不合。故此,朱祁钰终究决定,将他遣出京师,很以大同总兵官之职,一来,监视宣府的朱祁镇的动向,而也未尝没有让他远离朝庭,省得惹朱祁钰诸心腹不合。
“此人向来不甚合群,做事,也全凭自己的喜恶,虽忠于我那位皇弟,还不如说是更忠诚于如今之权势和财富。”朱祁镇脸上的阴险之色越发地浓厚:“朕虽然不敢说,石亨为会朕所用,但是至少,他会明白,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对他自己,对石氏,更加地有利。”
卫铭童此刻也不禁恍然:“陛下言之有理,示好于石亨,此乃长久之策,何况大同,陛下还有郭顺,有此人于旁暗中说和,以重利而诱之,大同于宣府的威胁,可降些最低。”
“呵呵,正是此理,朕要于宣府大炼钢铁,所需之煤石,必然消耗巨大,而大同乃是在大明煤城,所产之煤量大而质优,朕已决定,让商社与那郭顺于暗中签下了协议,吃进大同煤石,以供我宣府大炼钢铁之用。”朱祁镇笑着解释道。“到时候,分他石亨一杯羹就是了。”
“煤石之利,似乎……”年轻的钱钟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
朱祁镇不禁笑道:“是不是觉得,煤石之利甚薄,不错,煤石值不了几个钱,可是胜在用量大,曰后你们就会明白,煤石之利,到底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