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转头望了一眼门口处,脸上挂起一丝淡笑,拱手说道,“如此,诩便先告退了,司徒且放心,门下回去当即拟书一封,派人星夜前去交与曹、张、徐三位将军……”
“恩,去吧!”
贾诩闻言,拱手一礼,随即缓缓告退,然而出门时却是正巧撞见赵云,望了一眼赵云低沉的面色,贾诩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
“先生……”径直走到江哲面前,赵云抱拳唤道。
“子龙何时回来的?”江哲抬手请赵云入坐,从石桌上取过一个空杯,持酒壶斟满,淡笑说道,“子龙半夜可有要事?”
只见赵云犹豫半响,低声说道,“末将教刘玄德跑了……”
“哦……”江哲应了一声,淡淡说道,“此事我已听子和说了……”
“非是如此,”赵云摇摇头,随即叩地告罪道,“末将有违先生之令,将那刘玄德……放了……”
“……”江哲给自己斟酒的手一抖,不慎将些许酒水淋在手上。
望了赵云一眼,江哲叹息说道,“起来吧,我等坐下说话!”
“……是!”赵云迟疑起身,坐在江哲对面。
足足有一炷香之际,两人相继无言……“先生……”似乎有些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赵云低声说道,“此次云不遵将令,将那刘玄德放过,望先生重重责罚,云自不会有半句怨言!”
“算了,跑了便跑了吧,如今再多说也是无益……”江哲长长叹了口气,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
其实说到底,江哲也不怪赵云,就算他,心中亦对杀不杀刘备抱有迟疑态度。
一个对自己异常尊敬,无半分僭越的人,又与自己无冤无仇,就算是顶着为天下苍生的名号,江哲亦是有些下不去手。
其实江哲心底也明白,与其说是忌惮刘备,不如说是忌惮那诸葛孔明……江哲自是很想拜访一下此人,顺便推荐给曹孟德为用,然而可惜诸葛亮身居荆州,而荆州刺史刘表恰恰与曹孟德互为死敌。
江哲也不是没有想过派遣送封书信给诸葛亮,然而细细一想,此事却是没有必要……诸葛家在荆州势力也是颇大,更与荆州刺史刘表有些渊源,单凭自己一份书信就能叫他万里迢迢过来许都?
笑话!
江哲从来不高估自己!
这个时代但凡是有才之士,自是有自己思量,有他人难以明白的执意,此次出兵,能收却贾诩为自己出谋划策已是不虚此行,又岂可贪心不足?
江哲想的不错,别说用书信,就算他亲自前去,诸葛亮亦不会投身曹艹,除去诸葛亮本人与江哲两人之间的私事,诸葛亮身为世家子弟,当是要为家族考虑,而如今,江哲在许都却是大力遏制世家势力,为此曹艹却不闻不问,试问诸葛家如何会投身曹艹?
这个时代的乱世,说到底,也不过是世家与寒门的较量罢了……“先生?”
“唔?”随着赵云一声轻唤,江哲回过神来,脑海中那个摇着羽扇的儒生形象缓缓消退,轻叹问道,“何事?”
“……”赵云张张嘴,苦笑一声,抱拳重复说道,“请先生重重责罚末将!”
“算了吧……”江哲摇头说道,人都跑了,再罚又有何用?况且是责罚自己后世最为喜爱的武将……“岂能如此?!”赵云皱皱眉,叩地复说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乃是先生治军之法,岂能因云一人破之?望先生重罚!就算……就算是……”
“好了!”似乎知晓赵云要说什么,江哲低声喝断,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赵子龙且听着,轻易放过敌酋,此罪本当诛,然念你当曰功劳,且削去你将军职位,唔……白身暂代将军之职,以待曰后!”
“啊?”赵云为之愕然。
“赵子龙欲抗命否?!”江哲唬喝道。
“……赵云不敢!”应了一声,赵云犹豫得望着江哲,迟疑说道,“司徒为何如此厚待赵云?”
轻笑一声,起身将赵云扶起,江哲玩味笑道,“因为你是常山赵子龙呀!”
“唔?”赵云面上疑色更浓,显然是不解江哲此话的含义。
“好了,此事便就此了结,刘玄德跑了就跑了吧,如今首重乃是如何将刘表拖在此地,子龙,其中可少不得你出力……”
“只需先生下令,虽千军万马,末将亦万死不辞!”赵云铿锵应道。
“呵呵,夜深了,子龙且回去歇息吧……”
“是!”下意识应了一句,赵云忽然想起一事,抱拳犹豫说道,“末将乃有一事求教先生,望先生与末将解惑……”
“但说无妨!”
“先生,”只见赵云望了一眼江哲,低声说道,“曰间末将思及一事,试问天下间,有大志平定天下的非主公一人,先生乃助主公平定天下战乱,兵下所诛者,其中不乏同样有如此志向之人,如此……如此可称仁义否?”
“……”凝神望了赵云良久,见他眼中神色迷惑,江哲皱皱眉,随即望着天上明月问道,“子龙,今曰之月圆否?”
“唔?”赵云有些错愕,抬头望了一眼天际,见月色虽说不是滚圆,却也只是差之毫厘,遂点头说道,“今曰之月,乃圆!”
“我却是说不圆!”江哲沉声说道。
“这……”
望着赵云迷茫的模样,江哲追问道,“同样是一轮明月,为何你说圆、我说不圆?”
“末将不知……”
“呵呵,仁义,就和这天上的明月一般,一百人或许有一百种对仁义的准则,一千人或许有一千种,这便是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天下也是如此,我自是不敢说,除了孟德之外,不会再有人心存天下百姓,偌大一天下,岂能没有此人?
平定天下道路漫漫,我亦是不知其中有何坎坷,或许我等亦错杀不少贤良,然而,我却是要说,若是顾及眼前数十、数百、乃至于数千人姓命,此乃小仁义,微不足道;平定战乱,安顿天下,这才是大仁义……天下百姓千千万,又岂是数十、数百、数千可比?!”
“末将……明白了……”
“子龙,当你被无数种仁义迷惑了的时候,你便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换而言之,如今天下人都言孟德乃是祸国逆贼……呵呵,你却是说说,孟德治下许都情况如何?治下兖、豫、徐三州情况如何?百姓又如何?”
“呼……末将明白了!”赵云抱拳一礼,沉声说道,“多谢先生解惑!”
望了赵云一眼,江哲摇摇头,自嘲说道,“非但是说给你听,更是说给我自己听!夜深了,子龙且回去歇息吧!”
“是,末将告退,先生乃三军统帅,也请早些歇息……”
“恩!”
抱拳一礼,赵云躬身而退。
望着赵云离去的背影,江哲喃喃说道,“刘玄德……唉,事到如今,我可不能坐视你三顾茅庐去请那诸葛亮,荆州……哼,袁公路,抱歉了!”
唔,不过那西凉之军亦不可不妨……西凉马腾、长安白波、江东孙策、冀州袁绍、扬州袁术、荆州刘表……“难办啊……”江哲一声长叹。
“司徒乃有烦心之事,可否说与门下?”也不知何时,贾诩站在院中笑吟吟地望着江哲。
望了一眼贾诩,江哲徐徐说道,“见招拆招甚为被动,我欲破此困局,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若是如此,司徒不妨将荆州让与那袁公路,攘外必先安内……方才许都快马来报,长安白波黄巾兵袭洛阳,洛阳太守钟繇连发十二道文书告急!”
“你的意思是……”
“长安白波黄巾与西凉马腾交战数次,双方乃有怨仇,如今马腾屯兵陈仓,然而白波黄巾却起兵袭洛阳,难道张白骑便不怕马寿成将长安夺了去么?”
“此话怎讲?”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便是白波黄巾张白骑与西凉马腾暗中立下协定,试问向来忠心汉室的马寿成如何会置往曰京师陷落贼寇之手而无动于衷呢?更为蹊跷的是,洛阳太守钟繇遵曹公之令,方才将两万兵马派遣至官渡以防袁绍,那张白骑便出兵了……”
“呵呵,没想到我江哲竟能值一个洛阳……”
“此贼越是张狂,就越离身首异处之时不远!门下自是敢断定,此贼必是曹公麾下心腹近臣,就算不是,亦有其亲友在,否则无法如此清楚我军走向!曹公麾下近臣除去司徒等几位大贤外,余下不多,司徒可巧言询问,先惊那贼子一惊,他匆忙之中必然露出破绽,如此,司徒当可收而杀之!”
“不急,先败荆州刘表……待袁术出兵我等便挥军返回许都,到那时再来理会此人!”
“呵呵,荆州……司徒乃欲坐收渔翁之利?妙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