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31日,是北平解放的日子,傅作义犹疑不定,瞻前顾后,最后还是决定接受改编,有人说是他女儿傅冬菊做了爹的思想工作,有人说是傅作义找北平有名的算命先生胡半仙问了一卦,总之仗是不打了,**出城接受改编,解放军浩浩荡荡进入北平。
南苑机场上,奉蒋介石之命前來接傅作义南下的专机终于在最后一刻起飞,依依不饶的绕城三周,南飞而去。
北平城头,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缓缓降下,一面鲜艳的红旗冉冉升起,在朝霞下亮的闪眼。
解放军搞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入城式,大军潮水一般开进城來,第四野战军武装精良,士气高涨,军歌震天响,吉普车,十轮卡上坐满头顶日式90盔手持三八枪的战士,后面拖着美式榴弹炮,让北平的老百姓们大开眼界。
原來土八路一点都不土啊。
头发胡同,破败不堪的紫光车厂,宝庆正搬动一口装满碎砖头的大缸试图把大门顶上,北平又要过兵了,从清末起,这座城市每次易手都会给老百姓带來无尽的灾难,八国联军、义和团、张勋兵变,皖系直系奉系军阀混战,国民党、日本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现在又是**解放军,估摸着和以前也沒啥区别。
虽说家里沒啥值钱的,但几个闺女都是待嫁的年纪,被当官的瞧上了,被当兵的糟蹋了,做父母的一点辙也沒有,所以宝庆按照老规矩,大缸封门,等消停了再说。
儿子大栓却不管这个,跑出去欢迎解放军,一直到下傍晚才回家,手里拿着小红旗,兴奋的两眼放光,说解放军真威风,比国民党的兵厉害多了。
宝庆沉下脸道:“瞎嚷嚷什么,不许乱跑,让抓了壮丁怎么办。”
大栓道:“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不兴国民党那一套的。”
宝庆道:“到底咋样,还得再看。”
解放军进了城,成立军管会,原先的北平警察继续留用,但街上也多了一些穿黄军装挂军管会臂章的士兵,维持治安,纠察风纪,往日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们全不见了踪影。
这天,忽然大栓冲进家里,上气不接下气道:“白,白二,白二让军管会抓了,听说要枪毙哩。”
白二是个无赖混混,坏事做绝,薛家的金条被强收就是他捣的鬼,若不是他告密,五宝也不会沒钱医治而病死,所以宝庆一家人恨透了白二,此时听说他被抓,自然欣喜万分。
“咋回事,你慢慢说。”宝庆道。
“白二是国民党特务,私藏枪支要谋害咱解放军的干部,被巡逻队逮个正着,这是杀头的罪,绝跑不了他。”大栓兴奋道。
杏儿泪流满面:“该啊,白二这个挨千刀的,活该炮打头。”
宝庆也点着头道:“解放军帮咱报了仇,是咱家的恩人啊。”
北平和平解放后,物价迅速平抑,东北产粮区的玉米高粱大豆运进來,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薛家的三轮车被警察沒收以后,宝庆和大栓父子俩就到火车站卖力气扛大包挣钱,以前只能勉强糊口,现在解放军來了,火车站上整天有数不清的军火军粮南下运输,宝庆带着儿子沒日沒夜的干,站上还要给他评劳动模范呢。
第四野战军沿平汉线南下,铁路线完全转为军用,闷罐子车日夜不停的走,大栓在站上见惯了穿黄军装戴狗皮帽子的大兵,深深羡慕他们身上擦得锃亮的牛皮子弹带和美式冲锋枪,一心想参加解放军,可是人家根本不招兵。
这天回家途中路过区公所,只见一群战士正在忙碌着搬运粮食,他们人手偏少,干活的动作也不够利索,大栓见了不禁技痒,上前抓起一袋面粉抗在肩上,觉得不过瘾,又扛了一袋,二百斤面粉一左一右,健步如飞,把大伙儿都看呆了。
就这样來來回回搬了好几趟,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叫住了他,问道:“同志,你哪个单位的。”
大栓挠挠后脑勺:“我是火车站上抗大包的,看见你们人少,就來搭把手。”
干部道:“谢谢你了。”
大栓道:“那啥,我打听个事儿,咱们这招兵么。”
干部笑道:“对不住,我们这儿不负责招兵。”
大栓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继续去帮人家抗面粉,屋里出來几个穿呢子大衣的人,为首一人略胖,戴一副圆框眼镜,看见大栓肩扛二百斤面粉比别人走的还快,不禁好奇,问起來,干部笑答:“是个进步群众,还想参军入伍來着。”
胖干部把大栓叫过來问道:“听说你想参加解放军。”
大栓有些拘谨:“嗯哪。”
“可以说说原因么。”胖干部慈眉善目,人很和气。
大栓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解放军帮俺家报了仇,可天下那么多穷苦人的仇还沒报,俺想当兵,杀尽坏人为天下穷苦人报仇雪恨。”
胖干部道:“志向还挺大,你有什么特长,说说看。”
大栓道:“俺别的沒有,就两膀子力气,一条命。”
胖干部和蔼的笑笑:“可是部队沒有在北平征兵的计划。”
大栓讷讷无语。
胖干部话锋一转:“不过特招一两个也是可以的,你登记一下,领一套军装,去当个炮兵吧,部队需要你这样的大力士。”
幸福來的太过突然,大栓简直都要眩晕了,等他回过味來,胖干部已经走了。
“小伙子,你知道刚才那是谁么。”干部笑呵呵问道。
“谁。”
“第四野战军政委罗荣桓将军。”
“啊,政委是多大的官儿。”此时的薛大栓还懵懂不知,自己偶尔的冲动,得來了一个离休干部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