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我看陈夫人挺忙,没事就来帮忙带带孩子,您俩个孩子挺乖的,真不要喝茶?”
“真不用,您太客气了……”
说话这句话,有些冷场,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好姚依蕾回来了,看见坐在客厅里的是薛斌,顿时惊喜万分,拉着他问长问短,得到的却是不愿面对的消息。
田路支队横扫江北,势如破竹,所有抗日武装土崩瓦解,无数战士牺牲被俘,北泰残军在一次突围战中被打散,大家各自逃亡,薛斌以前当过江洋大盗,乔装改扮混迹市井的本事了得,孤身一人穿过日本占领地域,来到陪都重庆,好不容易才寻到家属们落脚的地方。
至于陈子锟的生死下落,薛斌表示不知情。
……
姚依蕾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到重庆来寻找家人,既然薛斌都能跋涉千里找到这儿,陈子锟没理由还不出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遭遇了不测。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也必须勇敢面对,姚依蕾召开家庭会议,要送女儿去美国。
“战局前景不妙,重庆迟早沦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先把孩子送出去,大人再慢慢想法子,刘婷,小南是走是留,我尊重你的意见。”
刘婷想了想,道:“小南还小,我想把他留在身边。”
“也好,下周我和鉴冰一起去香港,送嫣儿坐轮船去美国,投奔她哥哥去,美国总归是安全的。”姚依蕾叹了一口气,作出了决定。
鉴冰望了望楼上:“不问一下嫣儿的意见么?”
“我是她妈妈,我替她做决定。”姚依蕾斩钉截铁道。
过了一星期,姚依蕾和鉴冰带嫣儿搭乘飞机来到香港,为跑单帮方便,鉴冰在香港铜锣湾附近租了一间屋子,母女三人暂时安顿下来,再去安排去美国的船票。
嫣儿已经知道自己将要远渡重洋去美国,还傻乎乎的问妈妈:“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乖,妈咪得留下,你一个人去找哥哥。”姚依蕾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女儿才十四岁就要孤身一人横渡太平洋,做母亲的怎能放心,国破家亡,好端端的一个家分崩离析,四散流离,这就是战争的苦难。
无论如何让嫣儿一个人乘坐邮轮是不合适的,姚依蕾忙和了几天,终于联系到一对美国夫妇,请他们路途上照顾自家女儿,这才放下心来。
开船那天,维多利亚码头上人潮涌动,白色的邮轮挂满彩旗,汽笛长鸣,柚木甲板上站满了旅客,朝下面的亲友们挥手,彩带气球满天飞。
嫣儿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姚依蕾和鉴冰也鼻子酸酸的,最终姚依蕾还是一狠心道:“鉴冰,你帮我送她上船。”
鉴冰道:“你去吧,母女俩多待一会。”
姚依蕾道:“我怕上了船就不舍得下来了。”又掏出一封信递给女儿:“这是给你小北哥哥的信,到了美国再拆开,嫣儿是大姑娘了,懂事了,以后自己要照顾自己了……”
嫣儿用力的点着头,姚依蕾泪水夺眶而出,一转身迅速跑开。
鉴冰提着行李,牵着嫣儿上船了,嫣儿不停回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母亲的身影,最终还是失望而去。
轮船开了,码头上的人群散了,只留下满地纸屑垃圾,姚依蕾两眼通红从角落走出,站在空荡荡的栈桥上,向远去的轮船挥手。
起风了,鉴冰将大衣披在姚依蕾肩上,姐妹俩孤单的身影渐渐远去。
……
回到重庆,又有好消息传来,阎肃、陈启麟等人陆续归来,陈启麟再次身负重伤,送入陆军总医院治疗,委座亲自探望了两次,本来以为当了寡妇的张慧茹最开心,整天叽叽喳喳兴奋的像个喜鹊,姚依蕾鉴冰刘婷却越来越灰心,陈子锟生还的希望更渺茫了。
谁也不知道,陈子锟此时正躺在淮江中的一条船上,大雪封山,他在山中被困了一个月,差点饿死,好不容易出了山,又遭遇日军巡逻队,一番驳火后带伤跳入江中,九死一生被人捞了上来,却高烧不退,精神恍惚。
这条船上插着一面红旗,上面写着“戚家班”三个字,船尾有摆着锣鼓刀枪,分明是个戏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