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蹲在旁边,拿出手绢给她擦泪,被夏小青一巴掌打开,又抓了回来,擦擦眼泪,擤了擤鼻涕,抽泣道:“俺们娘俩相依为命,饭都吃不上,还到处受气,你倒好,娇妻美眷,住着大楼房,当着大官,逍遥自在。”
陈子锟道:“我一直在找你,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怎么找得到呢,小青,你应该来找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江东做官。”
夏小青道:“前年来过一次,找不着人。”
陈子锟苦笑道:“前年我在北京,又去了奉天,到处打仗兵荒马乱,自然找不着,算了,都是我的错,今后我决不让你们娘俩再吃苦受罪,跟我回家,咱们走。”
夏小青道:“才不去,那不是我们的家,是你和你老婆的家。”
陈子锟道:“总归是一家人,总是要见面的,你和小北不愿意住在枫林路,我让人给你们建一座宅子便是。”
夏小青还不愿意去,陈子锟只好使出激将法:“小青,你不会是不敢见她们吧。”
“谁说我不敢,去就去,谁怕谁!”夏小青果然上当。
陈子锟出了贡院叫来汽车,将母子两人送上汽车,亲自陪着往家来,在车上还偷偷牵夏小青的手,被打掉两次,半推半就也就牵着了。
姚依蕾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终于发生,陈子锟带着老相好和野孩子回来了,还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这也罢了,自己还得强颜欢笑,作出贤妻良母的表率。
夏小青气场很足,陈公馆的奢华在她眼里就是浮云,昂首阔步好不威风,只有陈子锟看出小青坚强外壳下脆弱的心,她在用骄傲来掩饰自卑,毕竟是未婚生子,又是行走江湖卖艺的,这种自卑是刻在骨头里的。
一家人见礼之后,客客气气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姚依蕾笑道:“小青姐姐来了就别走了,反正家里客房多,一起住,热闹。”
夏小青微微皱眉道:“我不喜欢住洋楼,还是四合院住着舒心,敞亮。”
陈子锟知道夏小青敏感,姚依蕾说话也用词不当,说什么客房,圆场道:“那就置办一处四合院。”
夏小青道:“再说吧。”
陈子锟道:“别再说啊,这事儿得赶紧定,小北都九岁了,教育耽误不得,走南闯北见识世面固然重要,识字算数也马虎不得。”
夏小青便不言语了。
陈子锟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拿酒来,小北,你现在该喊爹了吧。”
小北躲在母亲身后不露头,被揪出来之后,张张嘴还是叫不出来。
夏小青怒了:“平时不是总念叨要爹的么,爹来了,你怎么不喊了。”
陈子锟有些遗憾,但还是大度的说:“算了,小孩子难为情,别难为他。”
当晚,母子俩住在陈公馆的二楼大卧室里,陈子锟派了四个佣人伺候。
……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虽然家中正酝酿着风暴,陈子锟总归是有儿子了,区广延的案子,中央组织部陈立夫已经插手过问,省里找了一大堆罪名报上去,贪赃枉法什么的一堆帽子,也够区广延喝一壶的。
不久,南京的批复回来,解除区广延的江东省党部主任委员一职,解送南京交中央监察部查处,区家财产一半充公,一半返还,家人释放,全都搬回了南京,闹得沸沸扬扬的区案总算结束,从此陈子锟在中央就多了几个敌人。
据说为了区广延的事情,陈立夫亲自找蒋主席,要求追究当事人的责任,但蒋主席却力保陈子锟,为他辩护,正值两广蠢蠢欲动,南京政府用人之际,陈立夫也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陈子锟没有食言,花钱买了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配备了管家佣人厨子汽车夫,院子里摆满十八般兵器,供夏小青母子居住,单门独户的院子住起来清静,也方便练武,唯一的遗憾是距离枫林路有五分钟的路程,陈子锟总得两头跑。
小北的上学问题也解决了,官宦子弟专门学堂被陈子锟关闭,官员子女全都送入省立官办小学读书,小北不喜欢学习,就爱练武,整天袖子里藏着飞蝗石,没事就练暗器功夫。
有一天,陈子锟把小北带到部队靶场,用一把加装了枪托的驳壳枪连续击中了十块一百米外的钢靶,放下冒着青烟的手枪道:“小北,你的飞蝗石可以扔这么远么?”
小北目瞪口呆,终于明白暗器和手枪之间的差距。
陈子锟循循善诱:“手枪比暗器厉害,机枪比手枪打得更远,射速更快,大炮比机枪的威力更要大上十倍,轰炸机比大炮还要厉害,可以飞到几百里外把炸弹丢到人头上去,小北,你愿意用飞蝗石,还是愿意开轰炸机?”
小北道:“我要开轰炸机。”
陈子锟笑了:“那就得先读书学习,文盲是没办法开飞机的。”
……
陈子锟教育儿子的时候,姚依蕾正在公馆里长吁短叹,说自打夏小青母子进了门,陈子锟就整天不挨家,有事没事往儿子那边跑。
“他三十岁上才找到儿子,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夏小青一个江湖女子,带着儿子漂泊多年也够可怜的,可是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看她那德行,好端端的家不住,非要住外宅,知道的清楚是她在矫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她呢。”姚依蕾气哼哼道。
鉴冰道:“没办法,谁让小青姐姐养了个男孩呢,陈家子嗣不旺,多照顾一下那边也是应该的。”
姚依蕾道:“唉,咱们肚子不争气,怨不得别人,夏小青看起来挺能生养的,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岂不是要骑在我们头上。”
鉴冰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
姚依蕾道:“什么办法,快说。”
鉴冰道:“姐姐还记得刘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