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弗来撒,堵车。”阿祥指着前面排成长龙的车流无奈的说道。
“下个雨也不至于堵成这样,怎么回事?”三小姐降下车窗望过去,外白渡桥的桥头站着一队巡捕,正逐一检查汽车。
她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昏迷中的青年,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毅然道:“调头,去江边。”
阿祥立刻调转车头,沿着外滩大道向南疾驰,可是开出不到五百米,又被拦住,大队巡捕穿着雨衣肃立路上,不但检查车辆,连行人都要检查。
“阿祥,快想办法。”三小姐催促道。
汽车夫急得汗都下来了,办法是有,直接把这小子交给巡捕就行,可依三小姐的脾气,能答应么。
正要再次调头,后面的汽车已经排成长龙,两辆卡车呼啸而来,雨篷掀开,数十名穿卡其军服的万国商团士兵跳了下来,在英语口令声中列队,刺刀在雨中闪着寒光,他们迅速分成四个小队,开始搜查路上的汽车。
车里死一般寂静,唯有雨点敲击车窗的声音。
一队士兵走到车前,带队军官敲敲车门:“下车检查。”
听到这声音,三小姐眼睛一亮,降下车窗笑道:“密斯脱谢,好久不见。”
军官见到三小姐,啪的一个立正,举手敬礼道:“宋小姐侬好,谢谢侬还记得阿拉。”
三小姐眉毛笑成弯月牙:“汇丰银行的襄理,万国商团华队的少尉,宁波谢家老五,谢星宁,嗯,华尔兹跳得也很好呢,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对了,发生什么事了?巡捕到处封路。”
谢少尉更兴奋了,道:“是这样的宋小姐,工部局警务处宿舍发生一起血案,两名西捕被杀,现在整个巡捕房全出动了,我们万国商团也派兵协助捉拿凶手,真没办法,军令如山啊。”
三小姐道:“哦,我还急着赶舞会呢。”
谢少尉道:“这样啊,不要紧,我来安排。”说完立刻让手下搬开拒马,让三小姐的汽车过去。
“谢谢侬啊,有时间一起喝咖啡。”三小姐展颜一笑,谢少尉骨头都酥了,艳羡的看了一眼车内坐着的男子,那大概是宋小姐的舞伴吧,看起来个头挺高的,可惜脸冲着侧面,没看清长相。
终于脱险了,三小姐长吁一口气,让阿祥开车来到法租界一家诊所,招呼护士把伤员抬了进去,法国医生检查了伤口,说道:“背上一枪伤到了肺,左胸一枪差点打中心脏,失血过多,怕是很难救活,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三小姐打开坤包拿出一叠钞票道:“全力抢救,费用不是问题。”
医生淡淡地说:“救死扶伤是医者天职,我会尽力的,现在就要进行手术,你们回避吧。”
……
四个小时后,天已经全黑了,手术终于结束,两枚点三八口径的蘑菇状子弹头被镊子夹出,落在搪瓷盘子上叮当作响,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口罩道:“子弹已经取出,但危险期还没过,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三小姐坐在长椅上这么久,腿都麻了,听到人没事,欣喜的站了起来就要进去,医生拦住她道:“伤员打了麻药,深度昏迷,要见的话,明天吧。”
“那好,明天我再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三小姐,嘴角漾起了微笑。
深夜,陈子锟从噩梦中醒来,猛然张开双眼环顾四周,一片漆黑,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隐约可见白色的柜子和床单,耸耸鼻子,空气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动一下,伤口钻心的疼。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隐约知道自己被人抬上一辆汽车,车上似乎坐着孙夫人,然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身上缠满了绷带,床头挂着盐水瓶,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院。
试着下床,但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汗水直流,伸手在床头柜上乱摸,没摸到茶杯,却摸到一块带血的手帕,拿在手中摸索,手帕边角上绣着线条优美的字母:may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