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见到来的大官越来越多,他们在那里低声商议,然后有王府的卫队跑过来,从士兵那里分走几袋粮食,全无一丝要分给百姓之心,顿时大声抗议,声震全城。
张福顺全身已经瘫软,若他真是个有决断力,有担当的武将,或者是个地地道道的兵痞,现在就该举起刀来,斩杀一两个来讨粮的文官,把所有苍蝇一律赶开,然后勒令将粮食分给军民同食,或许可保城池安稳。但他没有这个决断力,也下不了这个手,他从骨子里毕竟是一个文弱书生,混在东林党里玩玩嘴皮子倒也无妨,一碰上这种大事,哪里决断得过来?
不一会儿,达官贵人们和军队就将粮食瓜分一空,老百姓连一口粮都没有捞着。
张福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满城百姓那饱含批判的眼光,他只好回到自己的营房里,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做一只鸵鸟,任由外面的兵痞们和百姓自己争论去。
只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吵到后来,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趴到窗口去看,只见那个代表百姓说话的老者,已经被一名士兵挥刀砍倒在地,旁边一个后生小子冲上前来,也被另一个士兵一枪捅入腹中,挑起到半空中。
鲜血飞贱,众人大哗。
张福顺目瞪口呆,不敢直视,想出去制止,但双腿就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似要扑倒在地。
士兵们的矛阵向前推了一步,吓得百姓们纷纷后退,因为退得太急太快,撞翻了后面的人,地上哗啦一下倒了一片,整个城门后面乱成一团,不少百姓哭喊着逃向远处。
那领军的千户狂笑道:“叫你们这些屁民和老子作对,老子今天先把你们这些通匪的刁民杀个干净。”他号令过处,军阵向前推进,顺着长街辗过,刚才在人群中吼得最凶的那些人,被士兵一个一个挑出来刺死,余人吓得惊慌逃窜,长街被鲜血染红,无数惨相。
“父亲,父亲你在哪里……”一个皮包骨头的孩子在地上爬行,找到一个受伤的汉子抱着痛哭,原来他父亲刚才也在和士兵力争,结果被认准了脸孔,现在已经被官兵所杀。
杀他父亲的官兵看到一个小孩过来,顿时狞笑道:“原来这个刁民还有儿子,一并杀了,斩草除根……”他刀光一闪,那小孩背心中刀,扑倒在父亲身上死去。
似这等情形绝非只此一处,大街上人人自危,百姓们往着水沟里钻,往着店铺里钻,往着树洞里钻……唯恐被凶神恶煞的官兵抓住,直到官兵收兵回营,天色全黑,才有人大着胆子上街收尸,收到后来,起码收捡了两三百具尸体,满城都是凄惶的哭声,百姓们的心中百味纷杂。
马家大院里,杜山一脸愁容,回到了房间,温婉的马三小姐赶紧迎过来道:“相公,外面情形如何了?”
杜山摇了摇头道:“完了,那白水朱八好厉害的手段,随便送了些粮食进来,就弄得城里变成这般模样。城破只在倾刻之间,我们赶紧谋求自保吧。”
听到白水朱八的名字,马三小姐的心里微颤,她是死也想不到,当初家里的一个放牛娃已经有了这般手腕,急道:“我们不是按你说的散过粮了,可以自保了吗?”
杜山苦笑道:“大少爷最后还是听了二少的话,将粮送给了官兵,却没有散发给百姓,眼下我们虽然与官兵是一路的,却和百姓走上了岔道,乱民一起,马府不保……夫人,你听我说,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首饰什么的全都不能戴,你去找丫鬟和仆人要几件穿旧了的破衣服。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化装成穷人,看能不能在乱民过后捡得一条小命了。”
马三小姐柔顺地点了点头,赶紧去准备,杜山则赶紧又去通知马家大少,想让大少爷也化装一下,逃得姓命。他路过二少爷的屋门前,却听到二少爷在房中笑道:“那些屁民,不自量力与官兵作对,被杀得血流成河,真是好个热闹。”
房中传来二少手下地痞的声音:“二少爷,我们趁乱在一个小巷子里掳了个黄花闺女回来,这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二少不如拿她享用一番,事后杀了扔在街上,大家都只当是官兵做的。”
二少大喜:“甚好?女人呢?”
“在这个袋子里!”
杜山一听此话,顿时脸色大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