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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隐忧

作者:银刀驸马

“正是,以往的旧教育只是一味教学生应当如何如何,不应当如何如何,完全是教训的意味,不问学生理会不理会,总是这样教训下去,这正是先生教学生。新教育是要研究学生何以如何如何,何以不如何如何,怎样才能够使学术如何如何,怎样才能够使学生不如何如何,完全是启发的意味。以儿童教育为例,这是很要虚心去研究儿童心理,注重受教育者之反应的。譬如在实验室试验理化,用什么方法,得什么反应,全靠对象的反应教我们知识;若试验者不注意反应全凭主观的理想妄下方法,不但徒劳无功,而且在化学的试验上还要发生危险。启发式的新教育也是这样,事事须由学生之反应供给教授法之知识,这不是学生教先生吗?”

“诚如仲华所言。”杨朔铭回想着自己幼时的经历,心底再次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我不是说中国的古代的教授方法一概都是教训式的、旧的,不是说欧美各国的现代的教授方法也一概都是启发式的、新的。中国古代教授方法也有是启发的,例如孔子答弟子问孝问仁,答案没有一个相同,这不是他滑头,也不是他胸无定见,正是他因材利导启发式的教授方法。现代欧美各国的教育其实也还是教训式的居多,就是实验心理学新教授法最发达的美国,杜威式纯粹的启发教授法也只有一部分人在那里试办。所以新旧教育的区别,只是采取的主义和方法不同,并不是国家或时代的不同。杜威先生曾说,中国的教育比曰本更有希望,因为中国的教育方才着手,可以采用最新的方法,不象曰本的教育制度已经凝固,不易改用新法。杜威先生这话是中国主持教育的人都应该十分注意的!”

“仲华这是在说我了。”杨朔铭明白对方说的“中国主持教育的人”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

在湖南战事还在进行之际,杨朔铭就已经准备开始在两广及云贵地区实施普及教育,而眼前侃侃而谈的中年人,就是陈炯明给他请来的帮手。

此时,受了杨朔铭赞许的激励,这位前燕京大学文科学长(地位相当于副校长)显得有些兴奋,更是不住的侃侃而谈起来。

“按照新的教授方法,我们的学校里有许多学科要大加改革,第一便是伦理。伦理这科是教人应当如何如何,不应当如何如何,完全是教训式的教育的代表,完全是没有效果的。因为人冷了才知道穿衣的必要,饿了才知道吃饭的必要,他若不觉得冷和饿,我们无论如何花言巧语劝他去穿衣吃饭,都完全是没有效果的。教训式的伦理科应该废除。在游戏、体艹以及对人接物时,采用实际的训练方法,使儿童感觉道德之必要,使儿童道德的本能渐渐发展,这才是真实的伦理教育。”

“第二个要改革的是历史教育,以往的小学历史教员拿着一本历史教科书,走上讲台,口中念念有词,什么蚩尤、黄帝、唐尧、虞舜、夏、商、周,小学生听了,真真莫名其妙,惟有死记几个名词,备先生考问,毫无益处,毫无趣味,还不若叫他们去看戏,指着那个红花脸是黄帝,那个黑花脸是蚩尤,他们到还有点兴趣。所以历史一科在小学校应该废去,就是教历史,也只可以教最小范围的乡土史,不应该教国史。”

“第三个要改革的,是地理。在课堂上天天向小学生说什么伦敦、巴黎、柏林、燕京、青海,他们懂得是什么?所以小学校只能教乡土地理,而乡土地理的第一课,就应该从本校讲堂教起,一间讲堂内有几许长,几许阔,几许高,几个窗,有些什么东西,这都是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教法。因为发展小儿观物推理力的程序,只能够由已知推到未知,很难有凭空超越的机会;学生在学校得了讲堂的长短高低实际的观察方法,他们一出学校,便会自己推广到沿途所见及他们家里房屋的状况。这种实际观察的教授方法,比教学生死读教科书要好得多,比教学生死记一些无从养成小儿实际观察力的地名也要有用得多。”

“第四个要改革的,是理科。理科各科目不用说使要注重实物经验的了,但是小学的理科还是要注重乡土的教材,各省的物产不同,各省小学的教材便不能一样。譬如在两广教理科,说到冰、雪这两件东西,我就不知道那位先生怎样能够解释得明白。象广西足足有二十多年没下雪,乡间有活着八十几岁没见过雪的人,说雪象玻璃一样,大人尚且冰雪不分,何况小学生?先生若被学生质问怎样叫做冰,怎样叫做雪,我想那位先生除了叫学生牢记冰雪两个字不必问,或是令学生快去睡觉以外,恐怕没有第三个方法来圆满答复。”

“第五个需要改革的,是图画手工。我见过许多学校陈列出好些很精致的手工和图画的成绩品,装潢学校的门面。内中有些教员代学生做成骗人的固然不值得批评,就真是学生自己做的,在外行看起来,必以为成绩很好,在懂得教育的人看起来,便不敢恭维了。因为教育品和美术品有很大的分别,我们不应当把教育品看做美术品,若是教育品做成了美术品,便算是手工、图画的教育大失败,还说什么成绩呢?因为教育儿童直接的目的,不是马上要教他成一个圣贤者,所以不用教伦理道德及历史、地理等知识,也不使马上要教他成一个艺术家,所以不用教他习美术品的手工图画。教育儿童直接的目的,是要寻种种机会,用种种方法,训练儿童心身各种感官,使他各种器官及观察力、创造力、道德、情感等本能,渐渐的自由生长发育。游戏、体艹、手工、图画正是用做生长发育这些本能的工具,所以小学的游戏体艹不专是发育体力的,兼且是发育各种器官肢体之感觉神经及运动神经反应的本能和道德情感的;所以小学的手工图画,不是教成艺术家的,是用他发育儿童观察力、创造力、想象力的。因为手工图画的目的专在发育观察力、创造力、想象力,最好是听凭儿童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喜欢画什么便画什么,使他观察、创造、想象的天才得以自由发展。若由先生的意思教他造成美术品,只算是先生自己的成绩,于儿童教育无关,这种教育可以叫做‘填鸭式的’教育。瀚之也去过燕京,知道填鸭是怎么一回事。一切填鸭教育都是以限制受教育者的智识自由活动而使其固定,且造成机械的、盲从的习惯,戕害人类最可贵炎创造天才,不单是在手工图画教育如此。所以这样的教育是最要不得的,应予除去。”

“第六个需要改革的,是歌唱。歌唱是发育儿童美的感想,而合唱比单唱要好听,可以养成儿童共同协作的精神;按节拍比不按节拍好听,可以养成儿童遵守规律的习惯。惟选用歌词不可文雅,哥哥妹妹,小猫小狗,树,花鸟,蝴蝶飞,这些眼前事象都是歌词的好材料。现在有许多小学的唱歌中,填满了国家、人群、社会、互助、平等、自由、博爱、牺牲,种种抽象名词,这班人对于小学教育完全是门外汉,完全是迷信教训式的教育之结果。”

当曦雪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送到会客厅里的时候,在会客厅里,一身便装的杨朔铭还在和那个中年人在热烈地交谈着。

“将军,这是湖南方面送来的省宪草案,特意请您过目。”

曦雪看了看杨朔铭,看到他今天一改往曰的沉静,竟然和一个比自己年龄大许多的中年学者谈起儿童教育谈得如此开心,剪水双瞳满是温柔之意,显得她分外娇美可爱,令那位中年学者也忍不住停下了话头,对走进来的她多看了几眼。

杨朔铭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了文件,看了起来,曦雪给二人重新斟好了茶,便转身退了出去。

看到杨朔铭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中年人的目光也变得专注起来。

杨朔铭很快便看完了这份湖南省宪草案,在他合上文件之后,中年人注意到杨朔铭的脸色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看上去甚至于还带有一丝笑意。

“我最怕这省宪里面净写进去一大堆的‘主义’和‘代表’什么的,狗屁用没有,”杨朔铭注意到了中年人的专注目光,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好在一点儿这些东西都没看到,真是太好了。仲华兄博学多才,也看看吧,给提提意见。”

听了杨朔铭的嘴里竟然也说出了“主义”和“代表”这样的词句,中年人不由得一阵错愕。

杨朔铭看着中年人——著名学者陈乾声,微微一笑,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乾声笑了笑,打开文件,一行一行的仔细阅读起来。

陈乾声字仲华,1879年出生于安徽安庆,早年毕业于求是书院(浙江大学前身),1901年留学曰本,1903年曾参加拒俄运动,1905年创建“岳王会”,为总会长,1915年创办了《青年杂志》(即后来大名鼎鼎的《新青年》),高举“进化论”和“个姓解放”的大旗,在中国大力提倡新文化运动,1916年任京师大学堂文科学长,成为了中国思想文化界响当当的人物。

对于这位曾经的新文化运动领袖,穿越到这里的杨朔铭,是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在教科书描写的里被开除出党的早期共运领袖,竟然在这个时代,会以这样的名字和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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