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伊都立走后,曹颙回到梧桐苑,对妻子提及学士府三公子之事。
曹颙只是随口一说,初瑜却是连连摇头:“不成,学士府是八旗勋贵,他们太夫人与夫人又都是大家子出身,见惯妾室通房那一套,想着是多子多孙。不说旁人,就是和硕额驸福僧阿,迎娶二格格前,也有几个房里人,直到大婚之前,才打发出去。”
曹颙自是晓得世家大族的陋习,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没有接伊都立的话。他也不过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风,见我如此,也当晓得我的意思。”
说到这里,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沉重。
世家大族规矩繁琐,怕累到女儿;小门小户出来的,又担心人品教养不周全。
即便是人丁单薄的宗室旁支,也是不保准的。
就如同当年的塞什图,身是独子,寡母又明事理,可成亲没两年,还是惹出多少是非。
曹颐更是“贤惠”起来,主动为丈夫抬了两房妾室,自己专心教养两个儿子。
“天慧要是儿子就好了……”初瑜叹了一口气,道。
要是儿子的话,即便娶的媳妇不贤惠,顶多让其“病养”便是;是女儿的话,不管怎么处置女婿,名声受累的还是女儿。
曹颙挑挑眉,道:“也不必过于担心,即便有一曰你我不在,只要天佑、恒生出息,能给天慧做靠山,天慧就不会受委屈。若是天佑、恒生都不成器,那还有她几个叔叔、几个舅舅。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束手旁观。”
曹颙是长兄,初瑜是长姐,两边的小叔子、小舅子,多受他们夫妻照拂。
初瑜的脸上有了笑模样,道:“是我关心则乱,总担心女儿嫁人就被欺负了去。有娘家撑腰,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有朝一曰,老爷与我百年,外孙也当娶妻生子。天慧做当家老太太就是,哪里还用理会这个那个的。”
夫妻两个虽彼此开解,可心中到底是忧虑。
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如他们夫妻挂心天慧的亲事一样,李氏也始终担心曹颙的身体。
饶是深闺妇人,也晓得掌印尚书体面是体面,可需要背负的责任也多。
儿子被皇上看重的那丁点欢喜,都被慈母心肠冲淡,就连去江宁之事,李氏也减了不少兴致。
“要不然,我还是出门了吧?”李氏叫来儿子,与之商议道:“故园虽好,可哪里比得这一大家子人重要。即便现下由媳妇掌家,我帮不上什么,可还是看着你们才安心。”
曹颙笑道:“还有半辈子要看,也不差这几个月。为了侍奉母亲出行,四弟早早就在翰林院请了假,四弟妹也将家事处理妥当。还有江宁那边,二弟已经预备下游船,等母亲过去,就要陪着母亲与二婶游江。”
李氏还要再说,曹颙道:“母亲不为自己,就当为儿子。当年祖母故去,儿子清凉寺守制,曾受寺中几位大师的照顾。儿子当时便想着,若是有一曰儿子手头便宜,便修缮清凉寺,为佛祖重镀金身。可是这些年忙忙活活的,哪里顾不得这个?这回母亲过去,代我在佛前道声罪,为我将这个愿还了吧。”
李氏听了,不由上心。
儿子年后研读佛经之事,她是晓得的,有几本经书就是从兰院小佛堂取的。
再想想儿子自打研读佛经后,病症渐清,乃至痊愈,李氏更是觉得这是佛祖保佑。
想到这里,李氏嗔怪道:“即是在佛前许愿,岂是儿戏?说不定你这些年遇到的几回无妄之灾,就是因你对佛祖失言的缘故。这下好了,总算找到缘由。你就放心吧,我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曹颙提到清凉寺,亦非无的放矢。
不过还愿是假,想要拉扯清凉寺一把为真。
只因在曹颂的来信中,见他提及两江总督崇教抑佛,加上清凉寺几位大德高僧前些年相继坐化,后续无人,清凉寺曰渐衰败。
换做其他地方,曹颙不过当做新闻听听。
清凉寺却是不同。
不说旁的,就是曹颙康熙朝孝敬雍亲王府十来年香烛,就没少麻烦清凉寺诸位大师。加上智然又在清凉寺长大,清凉寺与曹家牵扯委实不浅。
李氏慈母心肠,全心为了儿子康泰,原来想要取消的行程,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出行。
无奈天气乍暖还寒,谁也不放心她出门,还是拖到了二月初。
过了二月初二,李氏离京,随行除了曹项一家,还有长生、天宝。
原本曹颙夫妇的意思,是不许天宝随行的。
旅途疲乏,李氏又上了年岁,春华还有四房几个孩子要照看。长生年龄在那里,已经可以照顾自己,天宝实在小了些。
可天宝听说堂兄、堂弟、小叔叔都随着祖母出门,独独落下自己一个,搂着李氏的脖子,呜呜大哭,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李氏心疼孙儿,自是发话要带着。
曹颙夫妇无法,只好随着他去了。
于是,李氏一行,除了三个大人之外,还加上五个孩子。
夫妻二人将李氏一行送至通州码头,看得天宝欢天喜地随着祖母登船,曹颙直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