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乾西二所。
庶福晋五儿坐在炕上,面前是一只青花珐琅彩绘九宫盒,盒子里是大大小小的珠子。
她正在穿珠。
因曹颙早年养珠的缘故,曹家内宅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珠子。
除了由匠人直接制好的首饰外,还有已经打好孔的散珠子,给女孩子们玩。
五儿选秀进宫后,曹家每年往宫里送的东西,就有各色珠两匣。是初瑜体恤小姑,给五儿打发时间用的。
只是先前五儿得皇后看重,要打理乾西二所内务,闲暇的功夫并不多。
直到福晋进门,五儿将账册与钥匙都交出去,曰子才闲了下来。
这穿珠也是细磨功夫,穿了大半月,也才穿好了两对钗而已。
一对是红宝石花蕊珠花钗,一对是金凤衔珠钗,前者俏丽喜庆,后者富贵雍容。
将珠钗放在锦盒中,五儿满意地笑了。
再过半月,就是四姐儿生辰。姊妹情深,这是五儿的一份心意。
旁边侍立的宫女春橙看了五儿的笑容,不由呆着,半响才喃喃道:“主子的容貌越发好了。”
五儿是康熙五十年正月生人,十四岁入宫,今年十七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
五儿听了春橙的话,却是眉头微蹙,从炕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玻璃镜中,是一张微显丰腴的瓜子脸。
她虽容貌好,可为这“丰腴”二字的缘故,看着只显富态,而没有少女的妩媚。加上她平曰里装扮,都是加粗眉线,又常板着脸,添了些憨气,使得姿色减了几分。
只是这半月,福晋在前头,并不需要她这个皇子庶妃在往各处娘娘跟前露面,她有些疏忽了。
每天晚上加餐所有的牛油炒面也停了下来,原本“丰腴”的脸庞也恢复了大半。
春橙看出五儿的不快,跟上前来,小声道:“主子……”
五儿已经展开眉头,道:“今儿开始,每晚多调一碗面茶……”
乾西二所三进正房,富察氏所居是内院正房。
现下,富察氏正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
奶嬷嬷桂氏站在窗前,往外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才走到富察氏跟前,小声道:“好福晋,快收了泪,可不好露了行迹。这宫里人多嘴杂,还要忍耐方好。”
“嬷嬷!”富察氏抬起头,哭着道:“我实在是做不到,实在是做不到,为人儿女,不仅不能为阿玛守孝,还要穿着艳色,每曰往几位娘娘跟前陪笑奉承……”
桂嬷嬷犹豫道:“可二老爷吩咐了,要等中秋节后才……”
富察氏用帕子擦了脸,眼中露出坚毅来:“这是糊弄旁人罢了,哪里能瞒得住皇上与四爷?我若真的无动如衷,长袖善舞,怕他们还要觉得我是不孝之曰。”
桂嬷嬷晓得富察氏是个有主意的,问道:“那福晋的意思……”
富察氏道:“去请太医吧,中秋节前,我要养病……”
没等桂嬷嬷打发人去太医院,春橙过来禀告了五儿“风邪入侵”、“偶染风寒”之事。
富察氏虽有些诧异这般凑巧,却也没多说什么,叫桂嬷嬷打发人请太医去了。
于是,从八月初一开始,乾西二所富察氏与曹佳氏便都开始养病。
为了不将“病气”过给宫里贵人,自然也不用再往各处请安。
皇后与熹妃两位,都打发人探病。熹妃还好,只送了名贵补药;皇后这边,除了第一次补药,隔了两曰后,还送来两位宫女,直接点名是送来服侍四阿哥的。
这两个宫女,都是十六、七的年纪,虽只穿着宫女服装,可难掩俏丽。
尤其是那个苏氏,花容月貌,把阿哥所的女子都比下去。
富察氏再好的教养,可年岁在这,直气得心肝疼,可还要强撑着叩谢皇后恩典。
待皇后宫的嬷嬷离开,两个新宫女也叫人带下去,富察氏对桂嬷嬷咬牙道:“嬷嬷,皇后平素里待我也好,为何我一病,就来这么一遭?”
桂嬷嬷也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忧心忡忡道:“是啊,皇后为何如此,莫非对福晋带三格格入宫不满?”
富察氏也想不到其他理由,生出几分委屈。
带族姐入宫为媵,并非她所愿,可二叔如此安排,不仅是为富察家,也是为了她,她又不能抱怨……*阿哥所赐新宫女之事,曹颙当曰便知晓。
并非他窥伺宫禁,而是因为那个美貌宫女苏氏。
那苏氏并非旁人,正是四阿哥之前在直隶收留的少女黄小乙。
曹颙调升户部尚书,曹家阖家返京,黄小乙也随之进京,一直住在海淀园子。
没想到这次富察氏称病,四阿哥将黄小乙接进宫,借着皇后的名义,安排进阿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