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曦先不说话,盯着弟弟看了一会,才问:“你与那王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张原道:“王师妹也象姐姐你当年那样喜欢男装出游,遇到了就说几句话,如此而已。”
张若曦问:“这王小姐不怨你?”
张原道:“王老师托侯县令说亲,婴姿师妹并不知情。”
张若曦又问:“那婴姿小姐不会不知道你已与商小姐订亲吧?”
张原道:“当然知道了。”
张若曦瞪眼道:“既已知道,为什么还与你说话,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了。”
张原“呃”的一声,姐姐把有妇之夫这个标签印在他脑门上了,想想也对,订了亲当然就是有妇之夫了,可是说句话就那么严重吗,他毕竟是两世的灵魂,虽然学做晚明人,但有些观念还是不很合时宜,只是平时不显露而已——张若曦道:“若那婴姿小姐喜欢上你怎么办?对了,我先问你,你与那婴姿小姐师兄师妹的,你是不是也喜欢那王小姐?”
张原苦着脸道:“姐姐,你问得太犀利了,让我怎么回答。”
张若曦笑了起来,说道:“和姐姐说实话,姐姐可以帮你筹谋筹谋。”
张原道:“我和姐姐说过,我喜欢商小姐,第一眼看到时就喜欢,能娶她为妻,心满意足,这婴姿师妹呢,在王老师学八股时她常为我读书,我的小楷能有长进,也是得益于婴姿师妹的指点,婴姿师妹博览经史,极有才华,若不是女儿身,以她的制艺水准,不敢说中举、中进士,补生员是不难的。”
听张原这么一说,张若曦目光悠然若有所思,她做少女时读书识字,有时也会痴想若是身为男子该有多好——张若曦看着弟弟道:“这么说你也是喜欢这婴姿小姐的,也许不如商小姐那样喜欢,但肯定也是喜欢的,是不是?”
对婴姿师妹的感觉很微妙,张原自己也说不清楚,听姐姐这么说,也就点了一下头,没错,婴姿师妹聪慧、爽朗,还有和王老师一样的诙谐,与她相处心情愉悦,这没什么好否认掩饰的,这是本心。
张若曦幽幽道:“就不知道婴姿小姐是怎么想的,闺中女郎,难得接触到青年男子,而我这弟弟,还有那么英俊——”说到这里,她自己先“扑哧”笑出声来。
张原笑道:“多谢姐姐夸奖。”
张若曦道:“所以说婴姿小姐想必会动心,若婴姿小姐出身小户人家,那你就纳她为妾——”
张原打断道:“姐姐,我记得你似乎是坚决反对姐夫纳妾的。”
张若曦道:“那是对你姐夫而言的,我当然不让他纳妾,我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凭什么纳妾!”张若曦理直气壮。
张原摇了摇头,心想:“这女子心思真是难以理解,以姐姐为例,她不肯姐夫纳妾,却赞成我纳妾,双重标准啊,人就是这么奇怪,人就是这么真实。”说道:“姐姐别胡乱猜想了,这样对人家婴姿师妹也是不敬,我与婴姿师妹就好似同学友人一般,那种喜欢其实是赏识,砥砺学问,惺惺相惜而已。”
张若曦白了弟弟一眼:“你倒教训起我来了,男女为友,旷古未闻,你说说,哪本书记载过这种事?”
张原笑道:“为什么非要书上记载过的事才行啊——啊呀,我好困,今曰考试着实辛苦。”
张若曦“嗤”的一笑,说道:“好了,不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思重、主意多,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张原了。”起身出门,唤穆真真进来收拾笔墨。
洗漱后,张原上床睡觉,却是好久睡不着,不停地寻找自己最初那一念本心,找来找去却糊涂了,便坐起身,见月光从柳叶格窗棂透进来,排列整齐的光斑在地上缓缓移动,张原伸脚过去拦住一块光斑,光斑印在他脚背上,心里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就如我想要救国一般,其实现在心里也是没底,就知道在这条路上走,能走到哪一步,又岂是现在能设计好的?还是那句话——兔子,走着瞧。”
……次曰上午,张原去会稽拜见老师王思任,王思任让他把“赵孟之所”那篇八股文背诵给他听,张原背诵了“赵孟之所”,又待背诵“君子喻于义”,王思任摆手道:“这篇不必背诵了,我已读过。”
张原好不尴尬。
王思任没再提那篇八股文的事,说道:“张原,依我看,这府试案首非你莫属了,按说,八股文作得再好,也不敢说必中案首,上次侯县令都差点没给你县试案首,那我为何敢说府试案首非你莫属?这正在于你与徐知府因姚复之事的龃龉不快,现在姚复之事已定,徐知府既然不能黜落你,那么为显雅量,也为了向肃翁示好,定会擢你为案首,你以后也是他的门生了,卖人情就卖个透彻,这是徐时进的为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你这两篇制艺的确无可挑剔,尤其是第一篇,你投他所好了,他想必也知道你是刻意如此的,这让他心情愉悦,所以,你就是府试案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