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后,山野间充斥着早春的芳香,大地将血腥吸纳,将英雄或恶魔收容进自己的怀抱,兵戈过后,鄂北数十万民众走上战场,在客店、长寿、京山,在弹坑、瓦砾、尸山中寻找侥幸的生还者。
一排排遗体被整齐的排列在山坡上,鄂北的乡亲们将烈士遗容仔细清洗,裹上干净的白布,而穿着曰军军服的尸体则很快被抛进一个大坑,迅速被盖上土。
几辆吉普车驶上山坡,车还没停稳,伍子牛就从车上跳下来,然后直奔那排白色布片裹着的遗体,从排头开始,一个一个仔细观察。
一刻钟后,伍子牛走到了队尾,他的脸上充满失望,几个人急匆匆的跑来,领头的两个人穿着长衫,穿着显然比其他人都好。
“长官,人找到了。”领头穿着灰色棉袍的老者对伍子牛说。
已经快绝望了的伍子牛犹如抓到一根稻草,立刻窜到老者身前,老者连忙让出身后的三个人:“耿老哥,快给长官说说,是不是你们抬了个长官去医院的。”
三个人的面色黝黑,其中最年长的大约有五十岁,两个年轻的大约有二十岁,耿老哥显然是山里人,看到伍子牛有些怯意,诺诺的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伍子牛还没开口,他身后出来个年轻军官,抢在他前面开口:“大叔,别怕,我们在找个兄弟,他和你们抬到医院去的那个兄弟是一块的。”
耿老哥的身后钻出来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穿着草鞋,肩上背着杆猎枪,他的声音清脆,却不大:“是我们抬去的,那人流了好多血,不是我们家的秘方,他早死了。”
“是,是,我们非常感谢你们。”那个年轻军官连忙解释:“本来我们司令是自己要来感谢你们的,可他临时病了,只好委托我们来感谢你和你的爷爷。但与那个兄弟在一起的还有一些兄弟,你们见到了吗?”
两个长衫一听这话,面面相窥,难怪上面一再吩咐,要全力以赴。
“有,好多,我们把他们埋了。”小伙子说。
伍子牛一下跳过来,抓住小伙子的胳膊:“埋在那了?”
小伙子微微皱眉,另一个小伙子身体一动就要过来,耿老哥一把抓住他,伍子牛的神色焦急:“兄弟,太感谢!太感谢了!兄弟,只要能找到,你就是我伍子牛的兄弟。”
“耿老哥,你快带长官去吧。”长衫这时开口说到。
“跟我来吧。”小伙子转身就走,趁势将手臂从伍子牛手里抽出,一行人将三辆吉普车塞得满满的,基普车穿过人群,向镇外驶去。
吉普车随着耿老哥的指引,停在几排土堆面前,这几排土堆排列整齐,伍子牛迅速清点了下坟墓的数目,轻轻点点头,数量正是赵汉杰小分队的人数。四十几个坟墓,就象四十几个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准备出发上战场。
“这几个好像是长官。”小伙子指着正中的四个坟墓:“他们是牺牲在一起的,其中有个长官的肩上的,与你的一样,哦,不,还多一个。”
赵汉杰的军衔是上校,伍子牛的军衔是中校,肩排上的小星星自然要多一个。
伍子牛点点头,目不转睛的打量四个坟墓,庄继华在战役结束后就病倒了,在病床上给伍子牛的命令是找到赵汉杰,把他的墓拍下来,送回渝城。
伍子牛也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从七连出来的人中,除了庄继华,他最尊敬的是宋云飞,最畏惧的是王小山,最亲厚的就是赵汉杰。
赵汉杰在他们这群人中年纪最小,当年只有十六岁,他们都把他当小兄弟,当作他们要保护的小兄弟,可谁都没想到他们之中最先牺牲的却是他。
黄埔岛上的点点滴滴,广州渝城的涓涓细流,一幅幅画面在伍子牛脑海闪过。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那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伍子牛的悲痛。
“挖开。”良久,伍子牛嘴里才蹦出两个字。
“伍副官,司令的意思…。”那个青年的军官提醒道。
“住嘴!司令那里我去说!挖出来!”伍子牛暴喝道,两眼通红,凶狠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