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皇城中,是一片愁云惨雾。
紫宸殿中,时不时会传出皇上心情不佳的消息,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都是小心翼翼的。
两个新上任的殿中丞,每日在紫宸殿伺候都是战战兢兢,生怕皇上心情一个不好,就会殃及到他们。
这也难怪他们如此心惊,先前有几个内侍,因为一点小事就被皇上杖杀了;就连门下侍中左良哲和司农卿雷致远都被皇上训斥了两次。位高的官员尚且如此,他们这两个五品官,会受到殃及,又有什么出奇的?
谁叫景兴帝最近心情不好呢?大永的灾难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从各地送进京兆的,都是坏消息,没有一件乐事。
北疆和陇右道,已经被蒋博文占据,整个陇右卫,竟然唯蒋博文马首是瞻;北疆和陇右道的官员,不是投向了蒋博文,就是被蒋博文所杀;至于这两地的百姓,都是蜷缩成一团的,主位的那个是谁,他们其实也不关心,有“蒋氏王,大永亡;蒋氏出,万民实”这样的传言在,只要不妨碍到他们的性命就可以了。
可以说,这两地乱得不成样了,陇右道的消息,都被蒋博文控制了,京兆知道的消息,也不准确。
兵部已经调配了关内卫前去平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捷报传来,甚至有了几次败仗。关内卫大将军严律政亲征领兵,却是敌不过彪悍的陇右卫士兵,损伤也颇为惨重。
兵部尚书郑棣恒已经出了调令,着剑南卫前去援助关内卫,以遏制住蒋博文的攻势。剑南卫尚未靠和关内卫汇合,如今形势如何还不知道。
这仅是其一,其二还有来自河内道的噩耗。河内道观察使范载常,已经送来了好几封急信,道是河内道洪水加剧。水灾已然可见,向兵部和户部申请援助。若是河内道再有当年的台前水患,河内道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局面,必定会毁于洪灾了。
但是这几封急信。景兴帝根本无暇顾及,因为还有另外一个消息,让他心神震动作如针毡。西宁道早前传来的消息:西燕皇帝司马昊带着三十万大军亲征!
这个消息,震得景兴帝和朝臣坐都坐不住。景兴帝和朝臣都知道,西燕大军入侵是比河内道洪灾要严重得多的噩耗。若是西燕入侵成功,那么大永将国将不国朝将不朝,又何来君君臣臣?
兵部已经连夜下了急令,让岭南卫前去西宁道援助,只希望岭南卫的援兵还来得及。
只是景兴帝和朝臣的美好希望落空了,随即。传来了文镇失守、萧若元战死的急报!
文镇失守、萧若元战死,大永在西宁道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西燕攻破了。那么昆州胡i如何?西宁道会如何?大永会如何?
此时的京兆,没有一个人能断言接下来的局势。随着萧家支起了丧棚白幡,京兆的官员。只觉得头顶有黑沉沉的天压下来。
紫宸殿中的景兴帝,当然也是这样的心情。一连几日早朝,他都是阴沉着脸色的。
这一日,景兴帝上完早朝,神色依旧黑沉。宣政殿上,西宁道再次传来了消息,道是西宁卫大惊军赵钰罡通敌叛国。已经被愤怒的西宁卫士兵斩杀了。
这对于京兆朝堂来说,是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原本景兴帝还指望着赵钰罡抵抗西燕入侵的,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赵钰罡这个逆贼!和悯王有关系的,果然不是好东西!”返回紫宸殿之后,景兴帝恨恨地吐出这一句。
他还记得当年长泰帝为上官永平指婚,对象正是赵钰罡之女。
唐密低着头。听着景兴帝的狠话,心中百味杂陈。他伴随景兴帝的时间不短了,在景兴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从钟粹宫去了东宫,接了夏奇的缺。
主仆、君臣之情谊。都是相处出来的。时间越久,情义就会越深厚。可是唐密服侍景兴帝的时间越久,心中就越失望。
他长时在景兴帝的身边,知晓景兴帝的每一个想法,自然就知道,景兴帝是怎样一个人。
掩盖在帝王至尊威严下的,是一颗狭隘自私杀伐多疑的心!这是唐密对他服侍的主子的真实评价。
唐密是一个内侍,却有着和普通内侍不一样的过去,在家道中落之前,他见到过的知道过的,让他有了不一样的判别力,尤其是在沈家活跃朝堂之后,他对景兴帝的看法,就有了自己的思想。这些年他见得越多,想得也就越多。
在沈家周围的人,无形中都会被沈家人所影响。他们知道何谓忠君,也知道何为爱国,更知道何谓“自己”,说到底,这也是沈从善影响之故。
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文明,始终还有些不一样。
当然,唐密不知道什么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文明,他只是在想,大永四处疮痍的时候,景兴帝会怎样处理?身为地位,知人用臣,能不能割掉腐肉救治疮痍?
景兴帝所能做的,就是严令兵部的官员,调配兵力,应对蒋博文的谋反和西燕的入侵;同时让工部和户部的官员,加紧应对河内道的洪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