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是郑濮存的私淑弟子,卞之和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这一点,他也不知道当年沈华善和郑濮存之间的往来,所以此刻,他才会将那一大批做了手脚的棉衣,送到胡安的手中。
“已经核准无误了,装箱贴封吧。”御史大夫龚如熙带着御史中丞杨简锐等官员,核查了由户部划拨出来的厚实棉衣,这样说道。
杨简锐曾在太子詹事府做过右庶子,和沈华善的关系非同一般,为了避免露馅,龚如熙专门交代了胡安,由杨简锐检查的那几箱棉衣,全部都是真正厚实的棉衣。
见到胡安示意一切已经妥当的眼神,龚如熙看着那些贴封的箱子,心里感到满意。这一路上,兵部的官员都不会打开这些箱子了。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发现这棉衣里面的真相,龚如熙一点都不担心。正如卞之和所说:“到时候沈华善吃了败仗,河内道的局势无法控制,谁会管这些棉衣的真相?只要御史台不究,还会有哪个官员在意这些事情?”
对于这个说法,龚如熙深以为是。当然,他更看重的,乃是卞之和不断送来的重金
。明年,就是景兴元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明年就要致仕了。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他要在致仕之前,尽可能多的敛财。
这是他心中早就有的打算,不然也不会答应卞之和去做这些事情。
想到姻亲卫良查致仕后的凄凉,龚如熙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我致仕之后。哪管朝廷乱象横生!我只管我之家繁荣富足!在此之前,一定要准备足够多的钱财,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官员在位之时,宾客盈门,门庭永远不会空虚;致仕之后,人走茶凉,门庭冷落,这是必然的情况。但是从卫良查的身上。龚如熙仿佛预见到了自己致仕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凄惨情况,这令他胆战心惊。
卫良查原是以二品河内道观察使致仕的,只是临致仕之前,河内道出了官员舞弊案,在长泰三十六年的考课中,被考功司和御史台的官员查了出来。
这样一来,卫良查就为长泰帝所不喜了,致仕之后的待遇。远远不如同时二品的尚书右仆射甘明泉。
龚如熙的孙女嫁入了卫家,因为龚如熙才会对卫良查的情况如此熟悉。卫良查致仕之后,少的。不仅仅是二品官的俸禄。还有隐藏在俸禄下面的各种孝敬,这才是卫家收入的大头。
卫良查致仕之后,子孙也没有多少出息,多是五六品的京外官,根本就没有子孙可以接过卫良查的荣耀,卫良查那微薄的赍银和每个月少得可怜的俸银。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卫家开支所需。
现在的卫家,已经是外强中空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入不敷出。
在龚如熙看来,卫家已经完全落败了。他想到龚家的情况,和卫家何等相似。他怕龚家会重蹈卫家的命运。他是三品高官,儿孙都是靠荫封为官的。在官场权力这一个层面上,他的子孙都不能接上他,那么为了家族以后的发展,就只有尽量敛财了!
只要有足够多的钱财,用来打通官场上的关系,就算儿孙辈做不了三品京官,但是在家族的供养滋润下,曾孙辈,总会有人接得上来的。这就是龚如熙所作的打算。
早在几年前,龚如熙就在不动声色地敛财了。他是御史台的长官,官员们所求他之事,当然是不少,这些年来,他敛到的钱财也不少了,但是这一次卞之和开出的价格,高到令他怦然心动。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况且还不会死呢,况且他还有三个月就致仕了,怎么会不答应卞之和的提议?
这才是他和卞之和同一阵线的原因。
“龚大人……”胡安的声音打断了龚如熙的回想,令他回过神来,他这才记得,他还在户部的库房里,还站着杨简锐等官员。
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箱箱已经装好的棉衣。这些棉衣,将由兵部侍郎许慎行押往河内道,作为招讨司士兵的衣服补给。
胡安看着微微笑着的龚如熙,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龚如熙没有认真检查这些棉衣。不然,他就会发觉,这些装箱子的,是户部真正厚实的棉衣,而昨晚卞之和派人运来的那些有问题的棉衣,如今还静静地堆放在另一个库房之中。
当然,今晚,这些棉衣,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走,在有心人的眼中,这些厚实的棉衣,会转换成十几万的银票,放入胡安的口袋里。
“回禀主子,胡安手中那些棉衣,已经卖给了千秋钱庄,共得了十三万银钱。估计千秋钱庄,会转手赚得更多。看来胡安,胃口也颇大。这十三万,只拿出了三万,分给户部的其他官员,另外十万,则是他自己独有的。”
尚书右仆射府,有属下这样向卞之和汇报,他是负责监看胡安和那批棉衣去处的,如今将最后的结果呈送上来。
“贪婪,是人向上和搏杀的动力,这样不是更好吗?户部尚书掌管天下之财,只有他贪心,我们才可以这成事。”卞之和不甚在意地笑笑,心情不错地为属下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