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景兴帝对沈华善的归来,表示了足够的看重。在视朝之前,景兴帝高坐在宣政殿上,对着沈华善说道:“爱卿离朝静养,朕心甚廖。如今爱卿归来,朕之手足心腹归矣。”
沈华善恭敬而感激的声音随即也响起了:“皇上对微臣厚意如此,臣惶恐涕零。唯念皇上身康健,臣九死而无憾……”
君臣二人,绝口不提两个月之前的献俘礼,仿佛当时景兴帝的震怒和沈华善的指责,都不曾出现过一样,剩下的,就只有君诚臣忠。
这样的话语在宣政殿内回荡,朝官们都微微低着头,专注盯着宣政殿的地砖。这一番君臣相对表演,根本就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他们也就静静地当听戏了。
然而朝官们都没有想到,沈华善重返朝堂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卞家开刀!
在叙完别后情之后,沈华善就出列了,奏言道:“臣有本启奏。臣要弹劾尚书右仆射卞之和。一弹其教孙无方,其孙以娼家女为妾;二弹其欺上瞒下,隐瞒家族疾病,将患有隐疾的妹妹送入宫中……”
沈华善的两个弹劾,第一个针对的,是如今还躺着养伤的卞乎义。卞乎义早前纳了妾,可是那个妾,竟然不是良家子出身,而是青楼楚馆中人,是倚身卖笑的。卞乎义纳了她为妾,还在户部那里谎报了她的身份。
在大永,官员的妾室,都必须是良家子出身,以非良家子为妾,那是犯了法的;尤其是卞之和竟然还以娼妇为妾,更是为人所不齿。沈华善这个弹劾,是有根有据的,卞乎义之妾曾经待过的楚馆,老鸨和不少恩客都可以作证。
而第二个弹劾,指的。就是如今在朝暾宫中静养的慕太妃。沈华善的奏言指出,慕太妃患有隐疾,接触不得花粉,轻则会发痒红肿,重则性命不保,且这病还会传给子孙后代。卞家早知道慕太妃有此疾,然而因她的容貌绝色,还是将她送进宫中为妃。
能够成为皇上妃嫔的,都必须是健康无疾之人。慕太妃身有隐疾,万一使得皇家血脉有疾。这就是卞家的大罪!
沈华善此奏言一出。直接震住了宣政殿内所有人。包括高坐在銮椅上的景兴帝。沈华善对卞之和的弹劾之辞,对于他们来说太震撼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像有人突然在他们面前放了鞭炮一样。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就连被弹劾的卞之和,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华善。沈华善怎么会突然弹劾卞家?而且这两个弹劾,随便一个,都足以让卞家落入万丈深渊!
自己孙儿纳妾这样的事情,卞之和是不会过多关注的,内宅中事,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在意,是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卞乎义的妾室乃是娼妇!沈华善怎么会知道这一点?而且还能找来人证?
这个弹劾应该怎么应对?以娼为妾虽然没有以妾为妻的罪重。却也是要杖责五十的,如今孙儿受了伤还在躺着,若是再受五十杖责,那和要了他的性命有什么分别?
至于第二个弹劾,更让卞之和恐惧。这是他家族的秘辛。卞家上下,对这个事情都瞒得极好的,沈华善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欲使皇家血脉有疾,这不仅仅是慕太妃一个人的事情了,很有可能,整个卞家都脱离不了干系。
怎么办?怎么办?卞之和脑中不断地想着这些事情,试图想出一个应对办法,可是他惊恐地发现,这些事情出现得太突然,他竟然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卞卿家,你且说一说吧,沈爱卿的弹劾是否确有其事?”就在卞之和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景兴帝问话了,声音听不出喜怒来。
“微臣……微臣无言以对。沈大人所弹劾之事,微臣一概不知。如今我那孙儿,因为被歹人刺了一剑,如今还伤重躺着,至于他的妾室,微臣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而慕太妃患有隐疾之事,微臣更是闻所未闻。后宫妃嫔进宫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选拔,若是慕太妃有疾,当初怎么会验不出来呢?这医药之事,非臣所精。微臣实在不知道,沈大人的弹劾所为何来。”
听到景兴帝的问话,卞之和出列,说了以上那一番说话。他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应对眼前的危机。可是如今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心也在剧烈地跳动着,只能否认沈华善的弹劾,只能应答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拖延时间,在退朝之后,再和父亲商量办法,制定完善的应对计划,这是卞之和心中所能行到的办法。
“且不管卞大人是否知道,事实就是事实,,这是无法抵赖的。卞乎义小妾的老鸨和恩客,可是都记得很清楚。再说了,慕太妃的隐疾,宫门局的宫女内侍们怎么会检查得出来?慕太妃是否有隐疾,只须让尚药局的太医做个试验,就可以一清二楚了。”
面对着卞之和的狡词,沈华善是一步都不让,马上就接口说道,和卞之和针锋相对。
“沈大人此话,就有失偏颇了。慕太妃进宫已经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自从十皇子夭亡之后,慕太妃夙夜有忧思,就算有疾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岂能以此后推论早前?莫不是沈大人有私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