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黑衣蒙面人蹲跪在巷口,用一辆斜靠在树上的独轮手推车遮掩身形,默默凝视眼前衢州城最热闹的上街。。
不过马上就到寅时,已经算是凌晨,此刻的上街与其它地方并无区别,同样寂静无声,每隔一个时辰才有打更老头路过而已。
盛夏里将自己这样蒙得严严实实,不免有些热,反过来的好处就是防蚊虫,对于整夜蹲守在这里的黑衣人来说,倒是后者更重要些。
其中一人忽然轻声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收兵了,这一夜,白费劲。”
“咱们这行,常有的事。”另一人应道:“白天自有白天的做法,既然那家伙孤身出门,老大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前一人轻声一哼:“集结全浙jing锐,兴师动众,老大也太看得起这个青龙帮主了。”
“你没听说,那何帮主刚打败了魔教的龙神将?”
“屁!肯定是误传,比魔教神将还厉害,却在这破烂小城破烂小帮会做个破烂帮主?”
“不要轻敌!干咱们这行,你这种xing子怎么活到现在的?再狗屁倒灶误了大事,你自己就是个破烂!”
前一人终于不再吭声。也就在这时,街上迅捷无声地跑来一个黑影,向着每一处埋伏打手势,先向前挥,又往下压,最后伸指头比个“二”,便继续往石坊桥方向而去。
“准备了!目标两柱香时间内,必到!”各处埋伏的领头人纷纷低声jing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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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鹏一时找不到浆糊,便用水了怡心院后厨剩的糯米糍饭,将假胡子贴回脸上。在不清楚刺客来头的时候,先维持伪装总没坏处。
沿着状元坊往北,不远就开始进入了埋伏,对方没有动作,白鹏也不打草惊蛇,哼着小曲,装出些醉态,往左拐到上街,踉踉跄跄走向石坊桥。
探测之力不断掠过街边巷尾,白鹏心头默数,已经先后路过了四处埋伏,总共十个黑衣人。看来他们的任务不是冲出来突然袭击,而是卡住各处通路,共同演绎一场“关门打狗”。这些人的任务自然是“关门”,至于“打狗”的地点,白鹏探测之力向前推去,最可疑的位置就是石坊桥南,那里埋伏的敌人最为密集。
看上去的白鹏醉态十足,东摇西晃,尽可能设法麻痹敌人。
从天星楼,也就是如今的摩云楼南侧插到上街,折而往北时,距离那处伏击地点越近,白鹏就走得越慢。暗地里细细探查,用心防备;表面上醉态滑稽,走三步退两步。到了只剩十几丈距离时,他更是打着酒嗝仰头看天,对着月亮大笑:“人生得意,须尽欢!哈哈……莫使,金樽,空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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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鹏ri落时在怡心院喝得大醉,是这些敌人最好的动手时机,无奈怡心院中有许多青龙帮帮众,还有玄武会的秦寿生和他的一些玄字军人马,刺客们不愿多生枝节,才埋伏在路上等他落单。
白鹏虽然睡了半夜,又与碧荷姑娘一番亲热,但酒意仍然残存着不少,这时对着月亮大喊,也不完全是伪装,还应和着自己一些真实情绪。
夜半酒后,举头望月,总是能比平时多出一些感受,特别是多愁善感的白鹏。对故乡家里老婆们的思念一下子都爆发出来,却是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强敌环伺的场合。
也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响起一阵悠扬笛声,笛声清美却带着些哀婉,恰如其分地勾动了白鹏的伤感,晴坂千代的音容骤然浮现在他眼前。
千代偏圆的脸蛋,笑起来一对虎牙可爱至极。从前白鹏有闲时,就喜欢去千代的房里听她吹笛,她东瀛家乡的曲子,也是这样偏哀伤的旋律。
千代总是在笑,但心里有她的苦,离开她暗恋的男子“服部君”,“奉命”嫁给白鹏,充当白鹏和泉台驿的联络人。又经过无数曲折,她与白鹏才渐渐产生情感,到最后将假夫妻做成了真的,也是白鹏那风尘美人云集的妻妾阵营中,少有的将初次落红留给了他的纯洁姑娘。
然而,千代终究忘不了服部,就在白鹏拒绝攻击玄武会,“服部君”因而即将踏上亡命刺杀道路前夜,千代神情古怪,拉着白鹏不放,与他彻夜恩爱,随后趁着白鹏熟睡,独自抢先去刺杀伍五叁。
正是千代这次刺杀失败,落入了恶魔伍五叁之手,才引发了白鹏与玄武会的大决裂,造成江湖上连续天翻地覆的大事件,最终令他坠入神仙潭,被困三年,却也因缘际会,得以和外公意识融合,以横扫江湖之威重入人世。
千代本人被泉台驿尊主赵四爷所救,但由于白鹏的不慎泄密,泉台驿总舵随即被灭。他赶到时,都无法辨认火场里的焦尸哪一个属于千代。而外面空地上的杀戮场,尸堆中少数几名死去的女子,包括翠竹姐姐,都是一丝不挂,受凌辱后还要开肠破肚。
白鹏在痛恨凶手伍五叁和玄字军,筹划报仇之余,却一直回避想象千代死前是否有同样遭遇。这是他多年来内心里隐藏着的强烈痛楚,平时根本不敢触碰。
然而,此刻的笛声,顿时将他心中筑起的那道高墙轰然推倒,伤痛尽数冲了出来,借着未退的酒意纵横肆虐,令他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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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由高亢转向低沉,似乎也在倾诉什么哀婉心事。
白鹏擦了擦泪水,向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暗se长裙女子背靠稻草垛而坐,仰头望着月亮吹奏,眼中也是亮晶晶的。
虽然碍于夜暗看得不太清楚,白鹏仍然心中狠狠一震,再也不顾四周密布的陷阱危机,向女子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