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山慌忙站起身,像是要用全身的力气阻挡陆政东,后来又觉自己的反应有点敏感,讪然一笑道:
“不用。不用,我会努力的。”
詹继东心里就越堵了,这人怎么这样?
詹继东自己强势,也不是很喜欢唯唯诺诺的人,尽管有时候,他也需要别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但骨子里。他还是希望手下能有点血性,敢于冲锋陷阵。
尤其眼下这种时候,更需要有人站出来,替他向陆政东的阵营发起攻击。
陆政东现在在安新也不是无懈可击,那就更应该趁早,一个阵营一旦巩固了,是很难颠覆的,要颠覆,就得趁早。趁陆政东羽翼未完全丰满之前,彻底搞乱他。这是詹继东的目标。但安金山显然担当不了这个角色。他无可奈何叹了一声,道:
“也好,难得你有如此胸怀,工作嘛,就是在碰碰磕磕中干的。”
安金山脸上的讪笑不见了。表情僵在那里。其实他巴不得詹继东跟陆政东熄火休战,那样他在市政府也可以喘口气。
现在陆政东也是把他压得死死的,现在的市政府,压根就没他安金山说话的份,他又能怎么办?
见詹继东如此讲,也只好硬着头皮表态道:
“书记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安金山想要在市政府出点幺蛾子,也只有使用一些暗手了。
当然这事不可能请示詹继东,这种事你能请示?官场上很多事都是反着来的,越是小事,你越要请示汇报,最好能做到早请示晚汇报,让领导获得一种权威,这样你在领导心里就不一样了,领导会认为你对他尊重,会认为你这人办事有章法。但是大事你就要考虑,有些事必须先做后报,有些事情必须先做后报,有些事只能做而绝不能汇报,有些事做了还要装没做,不能在领导面前有稍稍的暗示,一暗示,领导就会有错误的想法,认为你要往他身上推。一旦让领导产生这样的错觉,你的前途就彻底暗了。
回到家的安金山也是一夜的辗转难眠,而在詹继东那里,虽然来客是事先打过电话,但是在詹继东看来,来者依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就是陆政东。
詹继东没想到陆政东一大早就来了他家,忙请陆政东坐,要保姆泡茶,陆政东昨晚和粱梅交谈得很是愉快,心情舒畅的很,在和詹书记会面前,保持心情的放松很重要,他来这里连詹继东都感到意外,其他人也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低姿态,实际上就肯定是很快就会为人所知的。
陆政东也能够想象詹继东的情绪,不过陆政东并不在乎,身在其中,特别是像詹继东这样控制欲很强的人,想要当老好人,那也就意味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甚至完全沦为傀儡的角色,这是陆政东不可接受的。
事实上,陆政东觉得詹继东在处理和他的关系是简单粗暴,詹继东和他对立起来,那样不明智。书记和市长说穿了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里面肯定有斗争,但更多的却是合作,是让步或者妥协,一切事物行进的过程都是在让步或妥协中迂回前行的过程,针锋相对只能导致分崩离析。
政治讲究艺术,打个嘴巴喂块糖是最最实用的艺术,用脚暗踢用手明拉是官场上最常见的合作方式。
陆政东相信詹继东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是太自信,甚至说得不好听一点太过自大,实在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而这样的挫败恐怕越是让詹继东难以心平气和,恐怕又在酝酿着什么,不过即便是有什么,又一次的激烈碰撞之后,双方都在思考着下一步怎么走,而且随着春节的即将来临,事情实在是太多,詹继东最近往省里和市里跑得时间不少,陆政东估计他一半是为了寻求支持,一半是为自己的仕途奔波,没有哪个人会安于现状,在官场,安于现状就是退步,就是主动放弃机会。官场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停地跑,不停地动,动才有机会,动才有可能。
更何况在安新两个人相处并不和谐,那就更是要多做准备,为将来的变打好基础,如果安新扭转不了局面,詹继东肯定也想也要寻找别的机会,从安新跳出去,跳到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做到登门拜访,他这么做,实际上看似低姿态,实际上是把球和责任踢到詹继东脚下。
陆政东解释了几句什么从京城回来怎么也要给来给书记拜拜年。
詹继东微笑说:
“你来我就开心。”
陆政东又递上包装精美的礼物,里面是价值不菲的一套邮票,听说詹继东好这个,陆政东在京城选了个千元左右的作品,以当时邮票市值来说,也算中上档次了。
詹继东没有拆开,要保姆拿进了书房,微笑对陆政东道:
“早就想和你好好谈谈了,一直也没有机会。”
詹继东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微微一笑道:
“说起来我这一生最敬佩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主席,一个就是云老,刚刚参加工作时,就拜读过云老的文章,高屋建瓴,深入浅入,很有思想性和理论高度,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机会聆听云老教诲。”
陆政东听到说起外公,就放下了茶杯,脸上也肃穆起来。
提起往事,詹继东有些感慨,看着陆政东道:
“我这一辈子,作知青下过乡,进工厂干过钳工,也就你这个年纪吧,才走上了从政这条路,记得被地委选进政研室的时候我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说着詹继东轻轻叹口气,拿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
詹继东再抬头的时候,就自嘲的一笑,“老喽,老人家就喜欢怀旧,总是不习惯向前看。”
陆政东笑笑,没有吱声。
詹继东把玩着他的蓝花白瓷茶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咱们的执政思路有差异。这点我知道,但求同存异嘛。安新现在展势头很好,班子就应该团结一心。不能在这时候受什么影响,安定团结嘛,安定团结才能发展,是真理。”
陆政东心知来了,詹继东感慨好一会儿并非是真实感情流露,不过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姿态。
詹继东又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贝湖各市,都卯足了劲头想要抓住西部开发的大好机会,大发展一回。政东市长参加了会议,肯定有些好东西吧?”
陆政东默默品茶,好一会儿后才道:
“这对贝湖,对安新确实是一个重大的历史机遇期,重大利好。”
詹继东随即呵呵笑道:
“嗯,是啊,是啊,现在西部各省恐怕都是雄心勃勃,江书记对安新,对政东市长你期望很高啊,经济发展的事情还是要借重市长你了。”
“这个要谢谢江书记和詹书记了,我也就是干点实际工作。”陆政东笑了笑。
詹继东听得陆政东如此讲,也随即转换了话题。问起她爱人的工作。很是为陆政东夫妻不能长聚唏嘘了一番。
两个人其乐融融,似乎谈得非常投机,但是实际今后会如何,两个人其实心里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