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总兵府东门,几名便装保镖护卫着一辆四轮马车在门前停下,卫兵过来验过腰牌后又从窗子看了看里面的人,然后才挥手放行,马车进入院中后停在车马区。().
周世发怀抱着封口的文件袋从四轮马车上下来,护卫打开车门的时候门轴嘎嘎直响,周世发搭了一把手帮忙,那车门颇为沉重,因为周世发专门加了一层薄铁板。
他在登州专门干些脏活,得罪的人不比陈新少,往年的时候隐藏在黑暗中,但姜月桂的事情之后,东厂留意到了登州情报局这个机构,据周世发自己获得的消息,东厂里面有了他的专门资料,连他当年在天津的根底都挖出来了。
或许是干这行久了,胆子反而比当家丁的时候小。情报局虽然凶名昭著,但实际上无论缉查还是行动队做事都十分谨慎,事事都想着还有没有漏洞。所以周世发现在出门的时候特别小心,又增加了五名护卫。
总兵府是安全的地方,周世发便只带了一个助理,两人把腰牌拿在手上,一路经过重重岗哨进入总兵府,最后来到陈新宽大的公事房外,周世发单独进去了。
“大人,这是情报局整理的对土默特和喀喇沁的行动方案。”
陈新点点头接过来,看周世发还站着,指指座位道:“世发你坐,简单说说你们的方案,详细的待本官下来慢慢看。”
“情报局整理的方案,是扶持察哈尔,通过前往察哈尔的转运贸易利润,拉拢土默特的中小部落,拦截山西边口通往科尔沁、喀尔喀和辽东的马队。”
陈新自己拿着两个杯子去倒茶,这是他的习惯,接见少量心腹的时候亲自去泡茶,对于属下来说,这是一种非常高的礼遇。
陈新一边提着茶壶倒水,一边沉吟道:“后金两次席卷土默特的地方,对那些部落的威慑远大于我登州镇,咱们能给那些中小部落什么好处?能让他们为咱们火中取栗?”
“在大的方向上,支持察哈尔。去年我们在大同打死了莽古尔泰,对于土默特有不小的震慑效果,按大人您的部署,张东派人跟着唐宏昌的商队去了一趟察哈尔,与察哈尔接上了关系。自去年后金撤走后,察哈尔又在往东移动,还和土默特部落发生一些冲突,属下想着,今年通过张家口向察哈尔贩卖武备、南货、烟草、食盐,换取察哈尔的马匹和羊皮。。。”
陈新一边听着,一边倒好水递给周世发,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世发习惯了陈新的做派,也没有什么惶恐,道谢后继续道:“咱们的茶叶、胡椒和烟草是草原不可或缺的东西,还有烧酒也是,那些牧民烟瘾上来的时候,一匹马换一包烟的事情也干得出来,所以贸易开展起来没有问题。只是林丹汗能交换的东西不多,马匹运送不易,光是前述物资已够交换,武备这一项,他们便未必出得起银子。”
“武备可以低价给他们,亏点没事。”陈新翘着腿道,“赊给他们也无妨,仅限于弓箭刀剑这类冷兵器,首先关系要建立起来。本官听来,情报局的方案就是扶持察哈尔,让土默特担任中间商,既让他们得到转手的利润,也能让察哈尔恢复元气,从而牵制建奴,转而成为土默特的依靠?”
周世发点点头,“为了这个转手贸易的利润,我们就可以吸引中小部落的丁口当马贼。()前年旅顺之战后,有许多外藩蒙古参战,他们回到草原后,我登州镇名号威震草原,后金的威慑力大减,加上莽古尔泰被打死,草原各部落心理上的变化颇大。只要我军在辽南牵制住后金军,展现出实力,则草原各蒙古部族的会与后金渐渐离心。万一后金兵举兵报复,我们为那些打劫的部落联络察哈尔,为其提供退路。”
陈新回想了一下外务司的方案,宋闻贤的方案是以货换后金人头,这种方式也可以开展,周世发这种方式需要商社出更多的力。
蒙古是后金的臂膀,没有蒙古的人力和战略策应,后金便没有进一步扩张的机会。所以争夺蒙古是一个关键。这个时代的蒙古没有什么民族意识,各个部落间弱肉强食,完全的遵从强者为王的草原法则。利益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仍是实力。
“此事可以着手去做,不过虎墩兔这个人目光短浅,万一他又像以前一样去抢掠土默特部落,那你这个计划便有些堪忧,不过扶持察哈尔的大前提没错,旅顺之战给了外藩蒙古当头一棒,察哈尔至少可以给他们多一个选择。另外,你们直接联络一下土默特和喀喇沁的相熟部落,若是他们愿意,就请他们派人赴登莱这个。。。考察,待春季攻势取得战果后,带他们去复州一带,选几个地方给他们看看战果,就叫做观察员。”
。。。。。。
“狗屁的军令司,早不说开年就要调动去辽东,还给士官军官放假,老子的新兵第一大纲刚刚才完成!陈大人专门让老子试验的斜行战术根本还没有练、步骑混编没练、夹杂纵阵的横阵也没有练。刘破军这王八蛋!”
钟老四在胶州近卫第二营驻地营官公事房中坐着大骂,赵宣在一边自顾自的看着正式命令,钟老四前几曰从登州开会回来就一直骂刘破军,赵宣知道他脾气,都当做了耳旁风。
公事房里面还有军法官江长月,第二营第一部千总官朱冯和第二部千总刘跃,周少儿则当了一个把总,比起原来在龙骑兵还是升了一级。
朱冯是文登本地佃户家庭出身,职业校建立后的第一批学生,毕业立即进了军队,学习能力自然比老一批战兵升上来的要强,很快到了总兵侍从室,随后下派战兵营观摩,参加过旅顺防御战,金州追击战和崇祯七年辽东的两次攻势,立下战功升任近卫第二营第一部千总官,也是登州目前最年轻的千总。
钟老四对这个年轻千总有些轻视,毕竟是个年轻人,虽然他也觉得青年近卫兵需要年轻军官,但他还是不认为能这么年轻。
趴在桌上的朱冯抬头对钟老四道:“钟营官,这是军令司下发的中线地图,上面标的军堡比较齐全,从岫岩至连山关全部为山间河道,通路狭窄,适合于我军火炮发挥威力。刘司长应当是知道我们只完成了第一大纲,所以专门安排咱们去中线,另外还配属了山地步兵和鸳鸯阵一司策应我部,能适合该地区作战。”
钟老四打断手,“地形要看了才知道,去年咱们就有哨马跟着尚可喜去过那一带,尚可喜他们走了无数趟,但我们既然知道要去那里,还是需要反复演练,咱们营还没有参谋长,明曰你就先带参谋制定训练计划,在附近找一处类似的地形,演练山地行军和接敌。然后根据演习中发现的问题制作预案,辽海解冻前我就要看到。”
朱冯标准的立正行礼,“是!但属下还有一个疑问。”
“说。”
“从军令司去年下发的辽东地形分析中,岫岩至连山关看着近,实际上道路弯曲,约在三百里上下,路程比凤凰城更远,道路也更差,反倒是凤凰城经通远堡到连山关的道路平直,更加合适行军。既然我们的攻击目标是连山关,何不海运兵力和辎重至镇江登岸,从凤凰城一线出击。”
钟老四看了朱冯片刻道,“刘破军开会讲的时候你怎么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