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卫,在登州府宁海州文登县境内,离登州三百二十里,设立于洪武三十一年,将文登县辛汪都三里东北近海处划出,取“威震海疆”之意,得名威海,算是较晚的一批卫所,下辖左前后三个千户所,只有三千多人,远少于一般卫所的五千六百人,永乐元年修建卫城,城周六里十八步,高三丈,宽两丈,护城河宽一丈五尺,深八尺,规格比起蓟州和天津就小了许多。
一艘福船和一艘朱印船绕过青岛、黑岛,停靠在威海卫城外码头上,宋闻贤、陈新刘民有等人下船后经过较场,大摇大摆进了城,一路所见的士兵几乎就不叫士兵,没有一个穿着整齐的衣服,后世的乞丐都比他们穿得好,歪歪扭扭的拿了把缨枪或镗钯,缩着手脚躲在城门背风的地方吗,街上有些店铺,行人稀少,一副冷清模样。进城后刘民有就带了几个士兵去买粮食,作为开拓阶段的口粮。陈新和宋闻贤则直接去威海卫指挥使官署
因为现在是到登莱巡抚管辖的卫所,宋闻贤手执巡抚的手札,下来就是领导,陈新便只能暂时充当下属,落后半步在宋闻贤身后,到了东街的威海卫指挥官署。
一名挂着鼻涕脏兮兮的卫兵上来盘问,宋闻贤拿起架子,看都不看那卫兵:“我乃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抚登莱东江孙大人属下参随,此来有重要公务,叫你们指挥使出来。”
鼻涕小兵一听是登莱巡抚的亲随,惊得张开嘴,那两筒鼻涕差点滑进嘴里,他马上用力一吸,把鼻涕又回收进了鼻腔,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官署,不一会叫出来一个中年商人模样的人来。他一见宋闻贤就作揖打躬的行起礼来。
“这位不是宋先生嘛,先生还记得下官否,下官是威海卫指挥同知王元正,两年前前往拜会李大人,便是先生接洽的。”
宋闻贤看了半天,没想起来,这些卫所官人太多,有些几年才来一次,随口道:“原来是王大人。”
王元正连忙把两人让进去,进了二堂后,请宋闻贤坐了上位,殷勤的安排人端来茶水,陈新知道官场规矩,虽然自己有后台,但王元正毕竟是同知,比自己高了好几级,在右侧下首坐了。
宋闻贤喝口茶后,问那王元正:“王大人,我此来有一封孙大人手书,要亲自交给杨指挥使,不知杨大人何在。”
王元正一听有巡抚大人手书,连忙道:“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杨大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在调息。”
这些卫所官平日事情不多,不来上班也是正常,连这个王元正也是一身常服,可见平日上直多随意,据宋闻贤打听的消息,威海卫下面实授的,除了掌印指挥杨云浓之外,还有两个同知和四个指挥佥事,分理屯田、验军、营操、巡捕、漕运、备御、出哨、入卫、戍守、军器诸杂务,平日各司其职,到了明末的时候,营操戍守之类早已停了,军户都是农民。
王同知态度恭敬,宋闻贤也只好等着,他闲着无事,问王元正道:“上次一见已隔两年,不知同知大人在威海卫现在分理何事。”
王元正站起来回道:“下官分理屯田和漕运。”
“嗯,海上来的粮船眼下倒不多了,那王大人的事务,主要便是屯田了。”
“宋先生明鉴,江南来的遮洋船确实不多,每年不过运三万多石,一般也不在威海停靠,若是遇到飓风,才在庙前海口暂避,一向事也不多。倒是屯田事务繁杂,下官日日皆是这类事务缠身,少了时间去拜会登州各位大人。”
宋闻贤看了陈新一眼,陈新对他微微点一下头,宋闻贤会意后对王元正介绍道:“王大人,这位陈新便是上次垛集的军户,宁锦之战截杀建奴细作,因功升为百户,巡抚大人十分赏识,做主让他纳级为千户,以后便要安置在威海卫。”宋闻贤现在代表巡抚衙门,也不说要王元正关照的话,他有巡抚的手书,言语中再把陈新抬高一些,王元正便知道该怎么做。
威海卫出具过陈新的纳级文书,王元正知道这人是钟道台安置的,现在巡抚大人也写了手书,背景很雄厚了,他也不顾官场体统,站起身来对陈新一躬身道:“原来是陈千户,日后屯田上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下官定当尽力筹措。”
陈新还是按官场规矩,跪下对王元正道:“下官初来咋到,许多不明之处,还请王大人多多指点。”
王元正看陈新不因为有后台就摆架子,放下心来,威海卫上面的婆婆一大堆,都是得罪不起的,很多人有亲眷在这里经商,平日闹出事来也让他们这些小官头痛,看这陈新倒是斯文识理的样子。
王元正亲手扶起陈新,客气的道:“陈千户此来有多少人手需安置?”
“下官带来一百余人,多是壮男壮妇,想把他们都垛集为军户,请大人分置些田土,也好让他们早日开始屯田。”
王元正一脸为难,他没想到这个实授百户居然真带来了一百多人,按明初的定制,每户是五十亩,一百人便是五千亩,但卫所好点的田地早已被侵吞一空,他自己便占了一千多亩,军户大多已经变成各官的佃户。
宋闻贤在一边提醒道:“孙大人的意思,陈千户在海上截杀过建奴细作,日后这附近海上巡查也是要做的,需安置一个靠海的墩堡。”
他把孙大人一抬出来,王元正心头发紧,只好道:“下官尽力便是,一会杨指挥使到了,下官再与杨大人商议,无论如何要拨些田土出来。”
陈新知道要乘着这机会多要东西,否则宋闻贤过几日一走,这些人便要找无数理由推搪自己,田土他还是想要一些,总能收些粮食补贴一下。
正在这时,后堂转出一个身穿红色武官服的胖子,胸前一个豹形补子,脑袋圆嘟嘟的,身上官服把官服也撑得圆圆的,如同一个大球上顶了一个小球,丝毫没有军户的穷困瘦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