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了,还未找到那位的踪迹?”
厅堂之中,张中悠与其余两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坐于上首,几个年轻修士侍立在一旁。
姜厨则站在中央,满脸歉意的对上首三人道:“我已派出大半人马,还与他们符箓、法器以便利行事,却还是没能寻得三年子前辈的踪迹。”说着,他欲言又止。
“若不快点,怕是要落在于家后面。”张中悠面色沉重,“毕竟,那于家如今求助于云门,云门之玄妙便是炼虚修士也心向往之,万一三年子被他们拉拢过去,那于家在门中的地位,就真的无法撼动了!”
说到这,他注意到了姜厨的异样:“怎么了厨儿,你还有什么发现?”
姜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虽未能发现三年子前辈的踪迹,但八臂神魔的封印之处却有异样,我担心此魔真個脱困。”
“八臂神魔传的厉害,但当年都未引起宗门注意,就被还未炼神的红灯封印,如今他就算脱困后突飞猛进,又岂是对手?”张中悠不以为意,“你还是得把心思,放在三年子那边。”
“知道了。”
潺潺溪流,清澈通透。
溪边,却是忽然多了一座石亭,有两人在其中相对而坐。
一个身着红袍、高冠博带,一个披散长发,灰衣道袍。
红灯真人与陈渊相对而坐。
二人中间摆放着一座石桌,桌上摆放着茶具,茶壶自行飘起,给两人倒上了茶水。
陈渊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道:“请吧,这茶是我记忆中比较好的一种,味道绝佳。”
红灯真人端起面前的茶杯,脸色复杂的道:“心相映射,化虚为实,所谓的真实,便都随尔等之心意!果然,这是炼虚层次的力量!你竟用短短一百五六十年的时间,就重新修回了炼虚?难道,你真是天命之子?为气运所钟?”
陈渊看了他一眼,笑道:“心相映射,映射的心中之相,归根结底是过去的记忆、感触和认知,我便不能凭空变出自己没有喝过的茶水,也不能展现出自己没有亲自感受过的滋味、味道。这是因为,人不能想象出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这便是心相。”
“你的解答,与我过去听闻的心相之秘略有不同。”红灯真人眉头紧锁,似在思考,“这心相乃是对道的感悟。”
“不错,因为我最近有在思考,什么是道。”陈渊就像真的遇到了故交老友一样,与红灯老祖交流着心得体悟,“我等修行,无论是以五感六念感悟天地,还是识神阴魂阳神,乃至元神去神游太虚,其实归根到底,都是归于自我,是将外界的种种,感知于自身,这也就意味着,我等的道,其实与外界切身相关。”红灯真人却道:“以外物而润己心,天地万物照映道心,这本就是应有之意,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甚至因着对天地万物的理解不同,同样之物亦会在不同人心中,照应出不同的心中景象。”
顿了顿,他看着陈渊略带意外的目光,有些自得的道:“那是自然,不要觉得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亦有所得!”
“不错,你如今也算是返虚修士了,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陈渊忽然话锋一转,“若有人能掌控一方天地,以自己的心念、认知去塑造天地万象,那么……”陈渊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道:“凡在如此天地内修行的修士,最后凝聚的心中之道,其实都是那个掌控天地之人的心景片段,最后成道后,又会如何?”
这是他的真心之言。
自从接触了邪气仙、蕴灵仙,并且意识到洞虚界可能还藏着仙人后,他就在思索所谓的合道,从仙人的角度来说,意味着什么?
与寻常修士不同的是,陈渊不仅有着真仙化身,能站在更高层面,去俯视和审视修士的合道之路,更曾与那位蕴灵仙的分念面对面,会面的时间虽然短暂,但简短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陈渊不住的思索。
那些仙人,为何不惜要毁灭一个世界,也要传播自己的道统?
三十多年的思考,隐约间他已经找到了一条脉络。
或许,便与仙人们突破合道时,所合之道有关。
“若每一个天地,皆有过去仙人的影响,那么只有跳出修士的樊笼,才能看到不受影响的道路,可若不被影响、不经历合道之劫,又无法跳出樊笼,这近乎是一个死结。”
对于其他修士和过去的陈渊而言,这是一个死结,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情况有了变化。
红灯真人却仿佛被陈渊的话震住了。
过了半晌,他才道:“你说的这些,不过只是杜撰和推测罢了!”他似在解释、又仿佛强调般的摇了摇头,“旁人之道,照映己心,最后怕是连修到炼虚都难,更不要说借之合道了!说到底,你就算真是洞玄子,前世不也不曾合道成功,在劫下飞灰?现在却站在如此高度来指指点点。”
顿了顿,他的语气也意味深长起来:“时代,与过去已经不同了。”
“不同了么?”陈渊轻笑一声,将茶杯放下,问道:“若不能借他人之道来照映自身,那你又如何能收敛我的劫气,凝聚了我的一点道统气运呢?”
红灯真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更是作势起身。
但陈渊抬手轻按在桌面上,就镇住了红灯真人的肉身,随即抬手一抓,又从对方身上抓出了丝丝缕缕、闪烁着点点星光的诡异气息。“其实此番与你照面之时,我便有所察觉,但直到你施展那不周山神通的时候才真正确定!”看着在手上交缠变化的星光气息,陈渊抬起头,看着面色难看的红灯,“将我过去所做之事说成是你做的,身上又沾染了我渡劫时产生的劫气,修为还在短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顿了顿,他直视着对方:“劫气,只有在我渡劫之时、以及之后的短暂时间才能收集,我那合道之劫虽没有刻意封锁消息,但也算隐蔽,除非处心积虑之人,否则断难获得劫气。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背后又藏着什么人?”
“你这算是真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如此来说,若论突飞猛进,又有谁能比得上你?”红灯真人微微低头,没有立刻回答。
陈渊笑道:“不愿意说?本来是念你修行不易,又是如今少说几个我还认得的同时代之人,想给你留一点体面,如果还不识相,那便不能怪我用些手段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其实你也没有选择,既已被我擒至此处,又是借我的劫气得以晋级,那便是死了,我要弄清楚真相也不困难。你总不会觉得,望海宫的人还能来得此处,将你救走吧?”
红灯真人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望海宫的情况我很清楚,已是个空架子,看着势力不小,但内里早就被掏空了,尤其是真正的高手早就没了,借助地理和大阵,连同宗门至宝,或许还能与你抗衡,一旦离了山门,又如何会是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