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润云也陪坐在一旁,筷子都没伸。
他问道:“不饿还吃,回去睡觉。”
说完,自己撂下筷子就要脱了外袍。手已经搭在了扣子上,见杜安鹿时不时看他一眼,便干脆把已经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了回去,只脱了鞋子,就合衣脸冲里躺下了。
杜安鹿眼角挂着一点困倦的泪珠,拍拍小嘴,也放下筷子,将小椅子搬到了床边,伴着窗外传来的一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徐徐地与他说话。
“不是特意不让你住在这里。”
“你在这儿我也很欢喜的,只是你在这里,会有一点麻烦。”
“这边许多事情处理好了,我承诺一定去看你好不好。”
凌润云没有回头,只道。
“到时候我在书院了,想见一次也没那么容易。”
声音一般藏在被子里,一半透出来。
原来心高气傲的小孩子,瓮声瓮气地说起话来,竟是有几分委屈。
杜安鹿心中起了一点怜爱之情,伸出胖胖的小手去摸凌润云的头。
他头上的发簪早给马儿颠松了,许多长而黑的发披散在枕头上,像是水底的水草一样诱人。室内的烛火也总是暖暖的,像是给黑色的水草上铺了一层橘色的水,令那黑色也黑得柔软细嫩。
小手抚弄之下,却是和自己头发全然不一样的硬挺,有几缕还身有傲骨,怎么抹也不肯趴下去。
大抵凌润云现在的心情就和他的头发一样吧。听惯了杜安鹿的话,指东不打西,可这乖巧服从的下面,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执拗。
杜安鹿觉得这十二岁的男孩子真是可爱,便又在他的肩头轻轻拍着。
凌润云的声音又闷了些。
“你拿我当小孩子哄,我不吃这套。”
杜安鹿看着他说起话来颤动的肩膀,“怎么会呢,你可是个大公子了,凌公子,以后是凌先生,凌学士。”
凌润云一掀被子转过来,一双手垫在耳朵下面,头发被杜安鹿把玩着。
凌润云见她脸上有些疲惫之色,便也不去撒自己的气的,问道。
“累不累?”
杜安鹿:“不累。”
说着,将小手抚在他的眼皮上,让他闭上了眼。
杜安鹿想到即将到来的蝗灾,虽然已经万事俱备,但这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一点不好的东西要冒出来。越是这种时候,她就有越多的话想说。
凌润云闭了眼,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轻轻挑动着的睫毛渐渐平静。
杜安鹿如哄着要入睡的娃娃一样,轻轻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就讲一个,大仙女变成窝囊的小奶包的故事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