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栓柱领命带了几个帮手前往直沽后没多久,这一日他突然就给韩宓传回了一封信来;信中写的却不是直沽码头上出了什么难题,令他难以解决,而是与金家有关。
韩宓看罢那封信难免长出了一口气,眼角的笑意便在出了这口气后,将眉梢和面庞全都染上几分轻松。
要知道眼下已是她十四岁的七月了,算起来她回来也有两年半了。
就在这短短的两年半里,孙家已倒,秦家已倒,苏驸马苏寅生的坟头上也已长了半人高的蒿草了,连那戴家也在文山道人事发半年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却唯有苏樱……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也是她心头仅剩的唯一一根暗刺。
谁叫苏樱如今已经不是她异父异母的妹妹了,两人也便不在同一处后宅居住了?她再想彻底替庄岩将那前世的仇报了,却不知道如何伸手?
倒是现如今栓柱的来信,还真的叫她可以彻底将这一份仇恨放下了,这还真是大快人心呢!
原来栓柱信里写得清楚,就在半个月前,平乐长公主特地差人给金家去了信儿,叫金家尽早将迎娶苏樱一事筹备起来。
苏樱再不好,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苏毓的亲堂妹;单冲这个,长公主也不好动她不是?
金家收到了消息也不含糊,如今已将迎娶的日子就定在今年腊月。
韩宓既是与苏樱做过几年姐妹的,她又如何不清楚,以眼下苏樱的年纪并不是正值出嫁的好年纪?
要知道苏樱比她还小些,眼下也不过才满十四岁罢了……更别论孙氏的三年孝期还远远未到时候,寻常人家哪有叫女儿带着母孝出嫁的道理。
那么韩宓当然也就明白过来,苏樱这个人在苏家老宅必是已经彻底成了苏老太爷、苏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每每瞧见她都会忍不住想起孙氏孙玉容,再想起是孙玉容害死了他们的次子苏杭生,也便再也容不得苏樱留在家里。
只是苏家早年间便已送了一位姑奶奶进庵堂,孙氏亦是“前往庵堂的路上”横死的,再送苏樱去家庙定会对苏家名声越发伤害。
苏家这才听了长公主的话,选了早早送苏樱出门子,又叫金家即便迎娶,也不要大张旗鼓,只需要两辆平头马车将人拉到天津卫就算完事。
至于等苏樱成了金家的媳妇,天津卫离着京城虽然不算远,只要苏家不欢迎苏樱回门省亲,这才是真的从此眼不见为净。
殊不知当年金家既然与苏家定了这门亲事,看的全是平乐长公主的情面,全盼着长公主将来对金家更多扶持不是?
否则依着苏樱父亲早死,唯一一个小兄弟尚且年幼,金家又何必要结这门亲?
这就更别论苏樱的生母后来又坏了名声,连带着金家在长公主面前也吃了瓜落,苏家如今又偏偏催促金家提前迎娶,连带着苏樱身上还带着孝都不顾了,金家又怎会不懂,苏樱已是在苏家彻底没了地位?
因此上韩宓也就明白得很,哪怕她再没法子整治苏樱替庄岩报仇,金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了,等苏樱双脚踏进了金家大门,无异于踏入人间地狱。
栓柱的信上可说的明明白白呢,金家在直沽海陆码头上的管事们这些天来已将苏樱笑话得不善了!这就更别提金家老宅里的主子们又是如何作想!
那她又何必再为苏樱的死活耿耿于怀?至此为止,她重活回来已是大获全胜!
韩宓便轻笑着放下那封信,信纸虽轻,却令她彻底如释重负。
等她再站起身来,便隔着内室的门帘往外招呼绿萼问道,青芽和芸姑姑可曾回来了:“栓柱还有信给他娘呢,若是芸姑姑回来了,你叫她来我这儿取。”
绿萼闻声便撩帘走了进来,笑道姑娘还真是个能掐会算的。
“芸姑姑和青芽姐姐刚盯着新来的乳母洗了澡,两人全都湿了鞋袜和裙子,眼下正在后头抱厦换衣裳呢。”
说起来如今既然已是七月中,韩宓的二弟颎哥儿也快满月了,只是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几天前便拉起了肚子,只可惜前前后后请了四五个郎中来,也没瞧出这孩子拉肚子的缘由,着实将老太太与韩云枫夫妇都急得不善。
还是袁氏前天一早听说了这事儿,便特地为这个孩子请了个太医来,不单给颎哥儿摸了摸脉,将乳母的乳汁和饮食也都看了个详细,这才知道原来给他备下的乳母乳汁偏油。
韩宓当时便吩咐了小厨房,再给乳母加餐时,务必少准备那些油腻腻的鸡汤鱼汤炖肘子、炖猪蹄,算起来也是对了症。
谁知这么一来,那乳母却又不爱下奶了,昨儿一日便将颎哥儿饿得不善,连哭声都小了许多。
还是韩宓当机立断,今儿一早便又选了个新乳母来,又特地叫芸姑姑帮忙将人从头到尾看过,样样都不能马虎。
这般等得芸姑姑和青芽换完衣裳来到前头,韩宓便一边笑着将栓柱的来信递给芸姑姑,一边难免关心的问起了新来的这一位乳汁如何。
待听得说新来的乳母洗了澡便试着去喂了喂颎哥儿,颎哥儿也显得比以前更爱吃奶了,韩宓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却也不忘连声继续叮嘱,请芸姑姑待会儿可别忘了再去瞧瞧,若是那孩子再不拉肚子方才算好了。
“万一这一位也和前头那个乳母一样是个馋奶,岂不又得叫颎哥儿遭罪?本来我瞧着他才出生时比颖哥儿当初还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