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大漠,每年的七月都会迎来旱季,炎炎夏日,犹如能把人烧着了一般。
即便是王都,三三两两的商人也大多早早的躲到了茶楼里,一面望月湖,波光粼粼中为依湖而建的啸月楼添了不少凉爽,所以这里的人声最鼎沸。
左边的酸儒正在仄仄平仄,押韵诗句,那边的商行脚夫们正在撸起袖子大碗饮酒,彼此泾渭分明反别有一番和谐。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不知不觉大家就把话题引到了当年最大的一件事上,王上长子独孤洵被大漠王查出府中藏着龙袍。
“你说,这大殿下也是想不清楚,大漠王的位置不早晚是他的,你说他急什么!”王家商行的脚夫酒劲上来了,一个劲的叹息“可惜啊,可惜啊,这一夜之间可什么都没了。”
“是啊,我听说要贬为庶民发配边疆,你说大殿下那温润的性子,可能半路上就……”同伴也小声的附和。
“嘿,他们皇宫里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啊,还是好好的做我们的脚夫,赚钱回家娶媳妇生孩子热炕头才是关键!”
随着言论,三五大老粗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酸儒们依旧是在风花雪月,这一轮韵脚到了‘玉’字上。
众人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年纪最轻的儒生身上,他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沉吟片刻徐徐念出对仗好的诗句“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有女花容,君子好逑……”
百姓熙攘,无人注意这茶楼的一幕幕早已落入了一双淡漠的黑眸中。
“主子”呼韩邪看了一眼底下肆无忌惮的人群,又看了一眼依旧神色淡漠的男人,犹豫道:“是不是让那些人安静些?”
独孤绝端着茶杯轻泯,动作并没有停顿,“不必。”他倒是想听听,在百姓心里还有什么想法。
呼韩邪欲言又止,这时楼下脚夫们喝的都已经醉了,嗓门越来越肆无忌惮。
“嘿,要我说,这独孤王也是,对自己儿子都这么心狠,满门抄斩呢!连最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嘘——小声点!这要是传出去,你可要被杀头的!”
“杀头怕什么,咱们明天就离开这儿了,还有什么跑的比我们快?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不痛快!要我看,这大殿下被废,一定跟二殿下有关!”
脚夫们纷纷发出倒吸气的声音,楼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但唇角却扬起温润的弧度。
“呼韩邪。”独孤绝终于放下茶杯,眸色沉冷,“明日处理干净。”
话音未落,烟青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座位上,呼韩邪看着楼下还在高谈阔论的商行脚夫叹息着摇摇头。
隐隐的,楼下的儒生们还在品味那后半句诗,“抚琴作画,观墨念人,不负江山不服你。哈哈,好一个不负江山不负你!”
大殿下王府。
自从大殿下被皇帝软禁后,曾经门客络绎不绝的府邸此时无比荒凉。
书房内站着一个男人,他眉眼之间跟独孤绝有几分相似,但不同的是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只是一直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袍上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而男人好像无所觉一般,只是运笔在宣纸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字迹。
直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他搁笔,看着走出暗处的男子没有分毫意外。
“你来了。”他拿起写好的书卷,细细吹了吹,“她刚走。”
独孤绝不客气的上下打量这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三天前父王带着百官冲进府邸的时候他也在。他是亲眼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子被鞭笞,看着他的姬妾跪地嚎哭之中他却依旧淡漠无情。
“你让我很意外。”独孤绝声音沉冷,看着对面的独孤洵,“你不恨我?”
“恨,有用么?三年前我们就约定过,生死有命,既然败了,我无话可说。”独孤洵淡淡苦笑,在他的笑声中独孤绝却猝然大笑出声。
笑声中,独孤绝眼底的寒气越发浓烈,直逼的独孤洵后撤数步。
许久,独孤绝笑意尽敛,冷声道:“三日后,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独孤洵脸色瞬间变的惨白,直到独孤绝离开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本淡漠的眸子里突然涌起疯狂的愤怒,抓起砚台狠狠扔出去!
彭!